大家深深地贊同蘇迎春的說法，一個個小丫頭點頭如搗蒜。

　　許娘子的眼神瞥向角落的一大麻袋白米，沉默半響，方喟嘆道：「我不過讓你們不要吃那些野雞，你們就想這般多。這兩日運氣好，不代表日後的每一天，運氣都好。難道家裡運氣不好，你們會怪到卿寶頭上來？」

　　四姐妹齊刷刷搖頭。

　　「不是的。」

　　「阿娘，我們沒想這些。」

　　「我們都很疼小弟，不會怪小弟。」

　　「小弟是我們家的心頭寶。」

　　許娘子滿意了，「野雞來家裡下蛋，卿寶有福運……這些話，咱們在家裡說說沒什麼，千萬不要在外頭提及。」

　　其實，她心裡也有如她們這般想法。

　　不過光是幾件事，不能完全說明什麼。且看看吧，不管卿寶是否有非同尋常的福運……一切隨緣。

　　「我知道你們喜歡吃雞，阿娘也喜歡。不管野雞是否是老天爺專門留給卿寶，你們隻要想想看，我們吃一隻野雞，雞蛋也會隨之減少，是不是不劃算？」

　　「不劃算。」蘇凝秋老實在在點頭，眼神兒瞟一眼蘇又夏。

　　蘇又夏深覺她意有所指：「你看著我幹嘛？」

　　許娘子抿唇忍住笑：「更重要的是，在這種艱難時刻，野雞讓我們有雞蛋吃，我們要知足，不能忘恩負義。不要看它是畜生，不會說人話，就隨意殺害，隻為滿足我們的口腹之慾。」

　　蘇卿暗自佩服自家娘親娘，雞肉多好吃啊！特別是農村的土雞！想想都快要流口水。

　　她上輩子經常吃雞，都難以抵擋雞肉做成的各種美食。如今家裡日子窮叮噹，能吃上肉的機會少之又少。如此情況下，娘親竟能抵擋住誘惑，她很是佩服。

　　短期看，不過保住了幾個蛋。長期看，對孩子言傳身教，影響深遠。

　　娘親養出來的姑娘，定然是懂得感恩的好孩子。

　　蘇暖冬舉起小手手：「阿娘，以後我每日給野雞抓好多好多的蟲子吃！它們有蟲子吃，會天天來咱們家下蛋，咱們以後天天會有野雞蛋吃。」

　　許娘子含笑點頭。

　　最早提出吃雞肉的蘇又夏，慚愧地低下頭，悶悶地道：「是我目光短淺了。」

　　「你沒有錯，不止你，阿娘也嘴饞。隻不過你們還小，不了解不勞而獲的東西，不能覺得理所應當，更不能貪婪。這是阿娘教給你們的生活道理。」

　　許娘子一番諄諄教誨，使女兒們一個個心服口服。

　　「這兩日，不僅你們運氣好，阿娘的運氣也不錯。」許娘子眼神看向角落的麻袋，「那兒有一大袋白米，再加上今兒買的陳米和粗糧，最近咱們家都不缺糧食。」

　　除了蘇暖冬，另三位春夏秋姐妹驚訝極了。

　　當她們親眼看到隻有貴人能吃得起的大白米時，又驚又喜。

　　「好漂亮的白米！我從來沒見過品質如此優良的白米。」蘇迎春親手捧著大米，喃喃自語。

　　許娘子暗道：豈止你沒見過，阿娘也沒見過。

　　蘇又夏的興奮溢於言表，眼神殷殷地問許娘子：「阿娘，咱們能吃嗎？不拿去賣掉？」

　　往年收穫的糧食，繳稅後剩下的，幾乎都拿去鎮上賣掉，家裡隻吃粗糧和陳米。

　　「不賣。」許娘子乾脆回答。

　　如此品質的大白米，拿出去賣，恐會招來麻煩。在沒搞清楚大白米來源之前，不能明目張膽表露出來。

　　「你們也不許出去說。」許娘子警告閨女們。

　　姐妹四人齊點頭。

　　蘇凝秋問出大家的疑惑：「阿娘，這麼一大麻袋的白米，是怎麼來的？」

　　許娘子面對一雙雙好奇的大眼睛，笑得高深莫測：「運氣。」

　　「阿？」

　　姐妹四人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好了，都別問，開飯吧。」許娘子明白她們的困惑，但她也沒辦法回答呀。

　　因為她也搞不清楚，白米到底從哪個旮旯角落蹦出來。

　　晚飯，豬肉骨頭湯煲得香噴噴的，小卿寶躺在嬰兒床，張著小嘴兒流口水，不得不承認，她也垂涎得很吶。

　　蘇迎春打趣道：「卿寶兒也聞到香味了吧？瞧你這口水流的……小丁點人兒呢，應是隻小饞貓，喵喵。」

　　她用沒有吃過的筷子，沾了一滴湯水，放到卿寶的小嘴兒邊。

　　卿寶聞到香味兒，急不可耐地伸出小舌頭，舔著那一丟丟湯味。

　　「喝啦！卿寶喝啦！」蘇又夏在一旁興奮地叫。

　　蘇迎春高興地笑開來：「阿娘，小弟十分機靈，知道什麼是好吃的，準是個聰明的娃娃。」

　　蘇凝秋在嬰兒床旁，雙手捧臉，暢想道：「小弟若是讀書，日後定能考中狀元。」

　　「狀元好！卿寶考狀元啰！」蘇暖冬快樂地拍著小手手，原地轉圈圈。

　　除了蘇迎春，誰都沒有注意到，許娘子一閃即逝的黯然神色。

　　蘇迎春低頭喝湯，到嘴裡的湯味兒，並沒有想象中美味。

　　狀元嗎？若果真是弟弟，自然是有機會。但不管「弟弟」如何聰慧，終究是女兒身。阿娘說過，五妹假扮男兒身，不過是權宜之計。待時機成熟，便會恢復姑娘家的身份。

　　隻是，何日才算時機成熟？

　　「你們小弟剛喝飽奶，讓他自己玩兒去，你們都趁熱喝，趁熱吃。」

　　許娘子說完，姐妹四人回到飯桌，享受難得的「豐盛」晚餐。

　　第二日，天蒙蒙亮，屋內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躡手躡腳地拉開屋門，人影大腿一跨過門檻，立即撞到一個重物。

　　「誰！」

　　「是二姐嗎？」

　　人影蘇又夏聽出聲音來：「是凝秋？」

　　「是我，二姐。噓，你小點聲，我看到有野雞飛進來啦。」蘇凝秋拉著蘇又夏，一起在門檻坐下。

　　蘇又夏順著她的力道坐下來，小聲問：「第三天了，真的還有野雞？」

　　正問著，又撲簌簌的，陸續有黑影飛進院落。

　　「真的有！阿娘說得對，這些野雞有靈性。」

　　蘇又夏努力壓低聲音，仍流露出顯而易見的興奮。

　　「這都是小弟帶來的好運氣。」蘇凝秋抱著膝蓋，看著不遠處，那一隻隻撲簌簌落入院中的黑影，笑得一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