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感情，姐妹當中，她跟阿爹最深厚，又是姐妹中最懂事。

　　得知阿爹死在戰場上，家裡最傷心的人，除了許娘子，便是她。

　　「幹啥呢？阿娘收拾完衣物的功夫，怎一個個哭成淚人？」

　　許娘子瞥向桌子上的一盤兔肉，納悶地問：「難道是兔肉燒糊了？你們都吃不了？」

　　「哇！阿爹！我想要吃阿爹煮的紅燒兔肉哇……」

　　許娘子不明所以的一問，令蘇暖冬的哭聲決堤，她轉而抱著許娘子的大腿，「阿娘，阿爹真的不會回來了嗎？小四好想阿爹。」

　　許娘子險些綳不住，眼眶濕了又濕。

　　偏偏這時，另三個閨女有樣學樣，哭得更加放肆。

　　她忍了又忍，臉皮都要微微痙攣。

　　罷了，哭吧哭吧。一家人忍了一整年，再憋下去，恐成內傷。

　　她坐下來，也不勸了，而是加入閨女們，靜靜拭淚。

　　小卿寶似乎十分好奇，一時看看這個，一時看看那個。

　　然後，也不勸著，默默地爬上凳子，揭開精美的食盒，小爪子取出一塊……

　　她們都需要一個缺口，難得蘇老婆子製造了這麼一個時機，都宣洩出來吧。

　　壓抑久了會成心病，不如一次性哭個夠本。

　　時間過了不知多久，一個個抽抽噎噎地止住哭。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忽然，蘇又夏抹一把臉，說道：「我哭夠了，沒眼淚了。」

　　一句話，大家都噙著淚笑了。

　　隻除了委屈巴巴的蘇暖冬。

　　許娘子打圓場，微微笑道：「好啦，哭夠了，留點力氣吃飯吧。否則你們阿爹在天上看著，也不安心。」

　　「你們阿爹從軍前，最放心不下我們家的小暖冬，因為你最幼小。」

　　許娘子拿著帕子給蘇暖冬擦金豆豆，溫聲細語：「如今小暖冬也五歲多了，還在茁壯成長。你阿爹雖然人不在，可無時無刻不在天上默默關注著小四呢。小四，你可要做個堅強的好孩子，不要令你阿爹失望。」

　　「阿娘，我知道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哭著要阿爹。」

　　蘇暖冬又掉下一顆金豆豆，怪可憐的。

　　小卿寶一邊啃著糕點，一邊沒心沒肺地看著四姐。

　　「嗯，咱家小暖冬最乖了。」

　　許娘子將蘇暖冬抱了抱，另三個閨女同樣挨過來，抱著阿娘取暖。

　　「咳咳……」

　　這時，一道不和諧的小咳嗽打破溫馨的氣氛。

　　眾人擡眸看去，正見小卿寶拚命咳嗽，嗆得一張萌娃臉通紅。

　　許娘子嚇壞了，忙跑過去，給她拍著前兇後背。

　　蘇迎春連忙給她的專屬小杯子倒水，飛速送過來。

　　許娘子接過水杯，餵給小卿寶。

　　小卿寶在娘親和大姐的幫助下，漸漸止住咳嗽。

　　「娘親。」

　　卿寶眼圈紅紅，要哭不哭的。

　　許娘子已經見到她小嘴邊的糕點碎屑，又看到打開的食盒，桌面剩下半塊青色的糕點。

　　她又氣又好笑，「小小一個奶包子，大口吃糕點是大忌，一不小心便會嗆著。」

　　小卿寶哪裡想到，她不過貪吃幾口糕點，會差點把自己給送走。

　　「娘親。」

　　她可憐兮兮地抱著許娘子的脖子撒嬌。

　　許娘子抱起奶糰子，放在飯桌邊的小闆凳上，「坐好了。」

　　她將食盒的蓋子完全打開，裡面紅的、綠的、黃的，煞是好看，比鎮子上最昂貴的點心鋪子裡賣的，都要漂亮精緻。

　　單是從糕點的款式來看，就知道隔壁屋非富即貴。

　　別說幾個閨女了，便是她也有點饞了。

　　不過她是做阿娘的人了，萬不能在閨女面前露餡。

　　她在一雙雙饞貓的眼神下，淡定自若地將食盒的蓋子蓋好，語氣淡淡：「糕點是零嘴兒，先吃飽飯，再嘗點心。」

　　「是，阿娘。」

　　四姐妹異口同聲答道，眼神隨著阿娘拎開食盒的動作移動著。

　　許娘子放好食盒。

　　蘇迎春起身：「我去把飯端出來。」

　　蘇凝秋：「我去端菜。」

　　蘇暖冬：「我拿碗筷。」

　　唯獨蘇又夏湊到小卿寶身邊，手指擦過小卿寶嘴巴周邊的碎屑，「小弟，味道如何？是不是十分美味？」

　　「嗯噠，甜。」小卿寶忙不疊點頭。

　　古代的糕點真材實料，沒有各種高科技，甜糯不膩，鬆軟可口，入口即化。

　　她的嘴巴實在寡淡太久了，這兒的糖又賣得死貴，家裡極少吃糖。

　　即使難得吃上一回，也不會放多少。

　　以至於，她一嘗，便控制不住嘴巴啃糕點的速度。

　　失禮了，其實她是一個頗為斯文的寶寶。

　　後來，蘇迎春不得不把紅燒兔肉加熱。

　　一家人齊齊整整地圍著吃肉，是最幸福的時刻。

　　不用愁吃不飽，能吃上一口逢年過節才有的肉，比什麼都高興。

　　紅燒兔肉太美味了，大家的嘴巴就沒停下來過，也沒空說話。

　　「嗝。」

　　飽餐過後，蘇又夏攤在椅背上，發出一聲滿足的飽嗝。

　　「嗝。」第二個打飽嗝的是蘇凝秋。

　　「嗝。」

　　不知打飽嗝是不是具有傳染性，蘇迎春也不矜持了，隨大流打起飽嗝。

　　蘇暖冬左瞧瞧，右瞅瞅。

　　大家都打飽嗝，好像她不打飽嗝，顯得格格不入。

　　她醞釀了一會兒。

　　「嗝！」

　　姐姐們都樂了。

　　「小四啊，你跟著瞎學什麼。這是大人的事兒。」

　　蘇又夏開始逗弄蘇暖冬，這是她為數不多的樂趣。

　　蘇暖冬眨眨明亮的眼睛，糾結地擰起小眉頭，一臉單純無辜：「二姐是大人了嗎？」

　　在她的認知裡，隻有像阿娘這樣的，才算是大人。

　　蘇迎春擰一把蘇又夏的耳朵，「你個二愣子，最喜歡逗小四。」

　　「大姐輕點，輕點。」蘇又夏求饒。

　　蘇迎春鬆手，轉向蘇暖冬道：「你二姐不算大人，頂多算半大的姑娘。」

　　許娘子笑道：「能打飽嗝是好事兒，證明大家吃得飽，吃得好。」

　　蘇凝秋滿足地點頭道：「阿娘說得對，我吃得很飽，很好呢。」

　　「飽飽噠。」

　　小卿寶摸摸圓滾滾的小肚子。

　　她覺得自己的腹部有點凸出來，極其容易讓她想起那些，人到中年大腹便便的大叔們。

　　她生生打了個寒顫，不能夠長胖，一胖毀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