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算少，得有八九個，一個個頭戴草帽，有的扛著鋤頭，有的手提鐮刀，有的背著竹簍……

　　秋收時節，基本家裡的勞動力都要出動。

　　石大娘也在中間，看向許娘子的目光透著擔心。

　　原來是石大娘猜到老蘇家的人來找茬，吆喝著大家一起進來。

　　不管何時何地，都是老蘇家不佔理，拉來人民群眾，老蘇家的人反倒有所忌憚。

　　有人問：「蘇老爺子，怎麼這回不是你家婆娘過來？反倒是你和你大兒子到老三媳婦這邊來？」

　　不怪有人感到困惑，因為蘇老婆子是鬧他們一家的主力軍。老蘇家的男人都愛躲在身後，任由蘇老婆子沒臉沒皮地衝鋒陷陣。

　　另一個人是跟老蘇家不對盤的李三婆道：「是啊，我聽說許娘子修建蘇老三的衣冠冢時，你們都沒來搭把手。一大早出現在老三媳婦家，可稀奇了呢。」

　　「老三都走了，公公和大伯來孤寡媳婦家幹什麼？」

　　「昨天我聽蘇老婆子罵罵咧咧的說，來老三媳婦這兒討要魚，結果滿滿一大桶魚，愣是一條都沒有給她，把她氣得飯都吃不下。」

　　「難道蘇老爺子要替自家婆娘出氣？不過老三都死了，老蘇家的人再來老三媳婦家討要東西，有點說不過去。」

　　大家的意見出奇的一緻。

　　在沒有觸碰到他們的利益時，大部分人都是良善的，並且下意識的站在道德制高點發表意見。

　　加之老蘇家磋磨蘇老三一家早不是新鮮話題，這方面的風評不大好，於是大家語氣和表情表達出：公公和大伯來寡婦家，肯定來欺負人家。

　　眾人看向蘇老爺子和蘇老大的目光中，多多少少都帶著點別的意味。

　　畢竟老蘇家兩老的偏心在村裡出了名，而蘇老三的愚孝同樣很有名。

　　村子裡榕樹頭下，每天都有閑人八卦村裡的大小事。而老蘇家跟蘇老三家的事，每個月都得八卦好幾次。

　　比如老蘇家的人今兒去老三家討要了什麼東西，蘇老三又把月錢都給兩老，老三媳婦跟蘇老三又吵上一架……

　　蘇老爺子和蘇老大頓時憋著一口氣，這些人臉上的表情無不在說著：他們來這孤兒寡母的地方，鐵定居心不良。

　　「三婆，阿牛，二叔公……沒什麼別的事，老三走的這些日子，我們也擔心，這會兒就是來看看老三媳婦過得好不好。」

　　眼看著一些人聚在一起指指點點，蘇老大決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趕緊出來打哈哈。

　　顯然沒有人信。

　　許娘子給蘇老三建衣冠冢一事，老蘇家的態度傳遍全村。這件事的發酵，不止是許娘子心寒，更是讓同村人認為老蘇家的人不可相交。

　　人吶，一旦做得太過，便會在他們自己都沒察覺到之時，漸漸失去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人品。

　　老蘇家的人過去如何搓磨蘇老三一家人，而蘇老三一家又是如何給他們當牛做馬，都是同一個村子生活，大家有目共睹，什麼底子裡子都在榕樹頭，被八卦群眾給扒得乾乾淨淨。

　　蘇老大的話，全了他們的臉面，然而今時今日的許娘子不打算給他們臉，語氣譏諷道：「是啊，來看一看我們孤兒寡母，還有什麼羊毛能薅。」

　　蘇老爺子死死地盯著許娘子的眼神，狠厲的眼神似要把眼珠子瞪出來。

　　他咬牙切齒，且語帶警告地道：「老三媳婦莫要不懂事，平白讓別人看笑話。」

　　許娘子神色微冷地勾起唇角：「各位來評評理，大家都是農忙，我這會兒正要跟幾個閨女去田地裡忙活。呵，結果老爺子一進來，就命令我們全家出動，連我家小四都不放過，都要去給他們老蘇家收割稻穀，餵豬餵雞呢……」

　　生怕許娘子搶了的先機，蘇老大打斷她的話頭，搶著說道：「咱們村裡有幾個農家婦女，坐那麼長時間的月子，什麼活兒都不幹，就沒見過這麼懶的媳婦。我娘來過幾趟，想看她身體如何……結果倒好，都被她們一個個轟走，害得我娘都不敢前來。這才不得不讓我爹出面。」

　　「大家說說看，老三走後，不都要媳婦盡孝道？她倒好，一氣之下把老爺子的旱煙袋鍋子給掰斷。這個旱煙袋鍋子當初可是花了老三兩個月的工錢買的，老爺子愛惜得很。他這麼做，不但是讓死去的老三死不瞑目，還不守孝道。」

　　「不是這樣的！」是蘇凝秋稚嫩的嗓音。

　　她的情緒比其他三姐妹都要敏感，親眼目睹阿娘被蘇老婆子撞得早產，直到現在還時常做噩夢，夢見阿娘身下一灘皿跡，夢見小弟是死胎。

　　眼下又親耳聽到大伯污衊她們，氣得眼睛通紅，小拳頭攥得緊緊的。

　　突然，她一個俯衝，一個腦袋撞到蘇老大身上。

　　蘇凝秋一貫乖巧安靜，誰都沒想到她會做出這般舉動。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被逼得急了，蘇凝秋會突然使出鐵頭功。

　　肥胖的蘇老大行動沒有小孩靈活，儘管沒有被撞飛，但是腿還是被撞的疼痛。

　　蘇凝秋已經是個八歲的小姑娘，儘管常年營養不良導緻小身闆跟六七歲差不多，可她拿腦袋全力撞擊的那一下，力氣也不算輕。

　　但是蘇老大太胖了，以至於蘇凝秋抻著拳頭，不斷往他身上捶，擱蘇老大這兒，跟撓癢癢差不多。

　　蘇凝秋傷不到蘇老大，但在蘇老大看來，此番舉動侮辱性極強。

　　「可惡！三丫，一個八歲的小姑娘如何做出此等粗魯的舉動。既然你阿娘沒有教導好你，今兒大伯替你爹好好教訓你。」

　　蘇老大心兇狹隘，怎會容忍一個小孩在自己身上撒野。

　　他一手抓起蘇凝秋的後衣領，將人扔出去。

　　蘇凝秋被扔出去的那一瞬間，腦袋當機，整個人懵掉了。

　　「凝秋！」

　　「三妹！」

　　「三姐！」

　　幸好蘇小夏眼疾手快，將蘇凝秋一把接到手裡。

　　可是許娘子的心幾乎都要碎掉了，姐姐妹妹們都嚇得淚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