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搖頭：「沈公子，我也不知道呢，這兩天我一直在這裡呀。」

　　沈良對另一個大一點的道：「勞煩你回一趟石家，跟你家小姐偷偷說一聲，說我想要見她。」

　　大一點的那個去了。

　　沈良現在已經可以下床，隻是還有點虛弱，他不敢貿然去石家，因為石慕柔回家後，發生了什麼事，他一無所知。

　　萬一石老爺子在生氣，他去了，可能就不能好好回來了。

　　等了一會兒，外頭傳來了動靜，好像有女子說話的聲音。

　　沈良心頭一喜，快步走出書房。

　　一陣風吹來，沈良彎著腰身，按住心口咳嗽起來，似乎有些弱不禁風的樣子。

　　他本來以為，看到他這個模樣，石慕柔會心疼不已，趕緊過來扶住他，一聲心肝一聲寶貝的，可憐到骨子裡去。

　　可是石慕柔就在他的前面兩步站住了，她的身上，隱隱散發出一種不對勁的氣息。

　　就好像有一種描述不出來的距離，把他們之間給拉遠了。

　　沈良心下有些不妙，尋思難道來的不是石慕柔？擡起頭來，目光落在來人的臉上，心頭不由得一涼。

　　石慕柔的表情一片冰冷淡漠，眼裡也是看不到一點溫度，她抿著嘴角盯著他，好像在重新打量揣摩他這個人。

　　幾小天不見，她那張有點胖的臉瘦了一些，也憔悴了不少，眼睛下面帶著淡淡的黑眼圈，但現在的她，也不是一副氣餒沮喪的樣子，好像有什麼在心裡定下來了。

　　「柔兒，你終於來了，是不是你家裡人為難你了，這兩天我想你想得好苦。」沈良不管發生了什麼，先傾訴一下衷腸。

　　平時，要是石慕柔聽到這樣的話，早就感動得眼淚汪汪。

　　可是現在，她完全無動於衷，甚至眼裡還閃過一抹厭惡。

　　沈良越發覺得不安，甚至有點害怕。

　　「柔兒，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沈良走過去，一邊伸出手臂。

　　「沒事，現在到我這裡了，你有什麼委屈隻管跟我說。」

　　石慕柔皺了一下眉頭，後退一步。

　　「沈良，你別過來。」她的語氣是從來沒有過的疏漠，幾乎是喝令。

　　沈良的心一抖，在原地站住了。

　　「柔兒，你到底怎麼了？我感到你今天跟以前很不一樣，好像你變了。」

　　石慕柔冷笑一聲，失望地看著沈良。

　　「不是我變了，是我看清了你這個人。」

　　「沈良，你從一開始接近我，就是抱著不良的目的，你是怎麼想的你心裏面最清楚，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一聲，從此我們再也沒有瓜葛，再也沒有關係。」

　　彷彿一道驚雷打在頭上，沈良一下子懵了。

　　不敢相信地喃喃：「柔兒，你在說什麼啊，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我抱著什麼目的了？如果說我有什麼目的，那就是讓你做我的妻子，好好愛護你一生。」

　　他說得情真意切，可是石慕柔完全不為所動。

　　「你想吞我家財產，吃我家絕戶，這是你家裡人親口說的，你娶了我還不夠，還要再納一個小妾，這是你家裡人去喬家跟喬家提的，為了快點達到這些目的，你去跟捕蛇人家買毒蛇來咬你自己，裝成是為了救我，你連自己都可以傷害，你又怎麼會愛護我。」

　　沈良感到一股極緻的冷意，從腳爬上了頭，凍結了他的骨頭，讓他忍不住瑟瑟發抖。

　　沒錯，這些都是他的想法，他的心思，也是他做的事情。

　　石慕柔怎麼一下子就知道了？

　　她那麼愚蠢，那麼笨，一直乖乖聽他的，可是現在她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都暴露了他的意圖。

　　「不是這樣的，一定是你對我有了誤會，柔兒你聽我說——」沈良趕緊要辯解。

　　「夠了。」石慕柔打斷他。

　　「現在你能好好站在這裡，你應該慶幸。」

　　「我爺爺，我爹娘已經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他們想殺了你的心都有，最不濟也要把你變殘廢，是我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攔住了他們，我跟他們保證，再也不會和你來往，不會讓你有傷害我的機會。」

　　「你保住了一條命，安然無恙，一點事都沒有，已經是你算計我，算計我們石家最好的結果了。」

　　「沈良，從此以後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你好自為之吧。」

　　石慕柔說完，一眼都沒有留戀，轉身離去。

　　可是在走出院門的時候，她睫毛顫抖了一下，有點晶瑩的水珠閃爍。

　　想想這幾個月來的繾綣相依，心還是會難受，但是已經看透沈良的為人，她絕不會回頭。

　　「柔兒，柔兒你別走，你看你要我怎麼活，咳咳咳——」

　　沈良趕緊追了出來，在門口絆倒了，一邊咳嗽一邊哀求，可是石慕柔沒有停留，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越去越遠，拐了彎不見了。

　　那兩個小童看到這樣的情形，自然也是跟著走了。

　　沈良死死地盯著那個方向，他感到自己籌謀已久的計劃，在離目的越來越近的時候，就這樣無情地破滅，就好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他咬著牙關，抓住門畔，從地上慢慢爬起來。

　　本來，他替石慕柔擋了蛇的攻擊，石慕柔因此更愛他，石家因此看重他，這才是該有的結果，也是他預想的結果。

　　為什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事？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是誰要害他，是誰在故意整他？

　　如果說，沈家去找喬家，要喬溪兒做他的妾，被村裡人看到，石慕柔聽到了風聲。

　　還有沈家炫耀他找了一個富貴人家的獨女，口不擇言，落到了石慕柔的耳朵裡。

　　那麼毒蛇這件事情呢，石慕柔又是怎麼知道的？那天，他確定隻有他一個人去找那一戶捕蛇人家，沒有人跟著。

　　沈良就這樣坐在門口，想了半天，想破了頭，不得結果。

　　他沒有意識到，導緻石慕柔心灰意冷的，就是從村裡人嘴巴說出來的那些事情。

　　但是他偏要去想毒蛇的事，是覺得可以從這裡找突破口。

　　又或者說，他想揪出來那個藏在暗處的人，讓那個人給他挽回這一切，彌補他的損失。

　　那些路過的人都疑惑地朝沈良看過來，隻覺得他不太正常。

　　一個穿戴好好的公子，這樣落魄沮喪的樣子。

　　沈良大叫幾聲，捏著拳頭砸了幾下地面，手都砸出了皿，他突然站起身來，眼裡湧動著怒意，踉踉蹌蹌地地出了院子，攔下一輛當街經過的馬車。

　　「去大田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