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沒有誰比我們更知道土地的脾性，四時氣候，你們騙人也要騙得高級一點，如果冬天這些地裡能夠結出糧食，我方老五就不姓方，還要去吃大糞給你們看。」

　　如果趙裡正沒有看見那些塑料薄膜的效果，聽到冬天能種稻穀，他的反應會和這些村民一樣。

　　所以，他能夠理解大家的心情。

　　「大家稍安勿躁，聽我說。」趙裡正畢竟當了多年的村長，聲音如洪鐘，陣勢很足。

　　而且他面容嚴肅，完全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前面的村民被震懾住了，笑聲和議論聲停了下來，後面的村民也停止了喧鬧。

　　「這是我們村的鐮兒丫頭，因為大家缺糧的問題，她多方周轉，跟外國商人尋到了門路，有一種叫薄膜的東西，用架子支撐起來，形成大棚，可以給作物和土壤保溫，預防冬天嚴寒霜凍的影響。」

　　「我作為大田村的裡正，鐮兒丫頭先找到我，讓我試試薄膜的效果，我在菜地上搭了一個小棚，等過了一個晚上去檢查，果然大棚裡的溫度比外面高不少，土壤也蓄了溫，裡面的菜更精神了。」

　　「這件事我們大田村的村民都知道了，大家現在已經在給田地鬆土，等到地裡弄得差不多了，就上山砍竹子做支撐，然後搭上薄膜，大棚就成了。」

　　村民們面面相覷，不敢相信，又覺得新奇。

　　「真有這樣的好東西？還是第一次聽說呢，不會是誆我們吧。」

　　「我們就是為了這件事情而來，為了讓大家有盼頭，不至於行差踏錯，萬劫不復，要不然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我們是犯了失心瘋吃力不討好嗎？」趙裡正哼了一聲。

　　「你說的那種東西，我們想看看。」有個村民提議。

　　喬鐮兒轉身走到馬車旁，從裡面抱出一卷薄膜。

　　村民們紛紛上前來。

　　有人伸手來摸。

　　「怪不得叫薄膜，薄薄的，咦，這是啥材質，還從來沒有見過。」

　　「跟外國商人拿的貨，有用就是了。」喬鐮兒說。

　　有村民用手上的菜刀削了一大截下來，然後包裹在自己的頭上。

　　「陳狗子，你這是在幹嘛？」

　　陳狗子沒有說話，靜靜等了一下，等到感到窒息了，他立刻把薄膜給扯下來。

　　「靠，這東西一點都不透風，我的臉上也有點熱，難道真的能夠保溫？」

　　「真的嗎？我也試試。」

　　其他村民也學著他，有的裹住頭，有的用來捂住口鼻，還真的透不過氣來。

　　還有的裹在手上，放在陽光下照了一會兒，等到把薄膜拿開，手上一片溫度是要高一點。

　　「這東西就跟四處封嚴實的牆壁一樣，不漏風，但還有另外一個好處，就是裡頭的溫度會升高。」

　　村民們的眼睛紛紛亮了，用這種東西做成大棚，把嚴寒霜凍擋在外面，難道真的能夠種出二季稻？

　　喬鐮兒道：「大家要是不相信，我們大田村帶頭先行，大家可以隨時去看情況，等到覺得穩妥了，再把稻穀種上。」

　　「如果欺騙大家，或者沒有成效，大家要做什麼，我們絕不阻攔。」

　　「產量如何，不可能跟春夏種出來的一樣多吧。」

　　「當然不可能，畢竟是冬天，各方面條件受限，一畝田產糧八十斤，多一點能有個一百斤。」

　　村民們點頭，八十斤也是相當可以了，一季稻一畝地的產量也才一百多斤而已。

　　冬天南方不缺太陽，令人頭疼的就是霜凍寒潮，更嚴重的年份還有冰淩子，掛得樹枝上都是，就算種出莊稼糧食來，也會被生生凍熟，凍死，更不要提什麼產量了。

　　如果蓋上大棚，一畝地能有這個收成，每頓吃飽飯，挺到明年一季稻秋收，不是問題。

　　能夠有米吃，誰去造反啊，誰願意冒著殺頭的風險，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此時此刻，七八成的村民心裏面已經生出了退縮之意。

　　王虎見情勢不對，心急了起來，正要開口，立刻有士兵拿東西給他嘴裡堵了起來，見他還在拚命掙紮，又一拳頭把他砸暈了去。

　　這種人最善於鼓動人心，讓他閉嘴才是最好的，

　　「還有那種心思的，想想你們這輩子是不是隻走到今天，再想想你們的家裡人，都是莊稼人，既然日子來了盼頭，能夠過下去，何必拿命來賭。」大用道。

　　「現在，我可以當做不認識你們的臉，當做誰都沒有看到。」

　　「誰還敢生出忤逆之心，那就一個個登記下來，你們的家人不知情還可以輕罰，要是知情還讓你們來也要同罪。」

　　這樣恩威並施，剩下那兩成村民，也都紛紛動搖。

　　他們前面猶豫，是怕二季稻種不出來，又怕他們已經邁出這一步，不會輕易放過他們，還不如魚死網破。

　　「真的嗎？如果我們這就好好回去，是不是就不跟我們計較了。」

　　「我說到做到。」大用語氣威嚴地保證，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村民們都鬆了一口氣。

　　「既然冬天能種出糧食來，那還在這裡待著做啥？走走走，都回去吧。」

　　有的要去大田村看一眼，有的決定回村子裡等，等到種法傳播開來，效仿就是了。

　　村民們一隊接著一隊地散了，一邊討論著薄膜和大棚。

　　聚集成一大群的人流分散開去，不斷減少，那種瀰漫在半空烏泱泱的壓力也在降低。

　　「有驚無險。」曲監頭的按在兇口上，壓住那些起伏的情緒。

　　看喬家兄妹，臉上都是佩服和感激。

　　「謝謝，謝謝你們，兩次救了我的命。」

　　「這算是我欠你們的恩情，以後有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不會推辭。」

　　「曲監頭。」喬鐮兒道：「這一次百姓造反，也的確是因為生存所迫，徵收還是適量一點吧，不說嚴格按照五成徵收，但也不至於收那麼重，這個還是考驗曲監頭馭下的能力。」

　　曲監頭嘆了一口氣：「以前我不想得罪手下，自己也有一點私心在，今天的事情倒是提醒我了，還是要做一個心懷良知的人。」

　　「接下來的徵收就按照六成來吧，誰有不服，那就殺雞儆猴，我寧願招來仇恨和不滿，也不願跟天下的百姓作對，成為千夫唾罵，萬夫所指的罪人。」

　　「還有喬姑娘，如果大棚種植有用，真的能夠種出二季稻，化解這些百姓的怨氣，也減輕我的罪孽，我會稟報到皇上跟前去，為你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