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這是朕最後的讓步
「……」
沈長安和徐清盞又對視一眼,索性都閉了嘴。
祁讓半眯著眼,目光沉沉在兩人中間掃了個來回,再開口,語氣便多了幾分冷肅和警告:
「朕在臨幸江美人之前,並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聯,且不論那些事情如何陰差陽錯,江美人如今都已是朕的妃嬪,斷沒有再出宮的道理。
這一點,不用朕說你們也應當清楚!
從今往後,朕可以允許你們用自己的方式守護她,但絕不允許你們再對她有旁的心思。
這,就是朕最後的讓步!」
兩人垂首而立,默然不語。
長久的沉默之後,沈長安上前一步,撩袍下跪:「臣有三個請求,希望皇上能夠成全。」
祁讓看著他雖然跪在地上,仍挺拔如松的腰背,沉吟一刻,才擡了擡手:「你說吧!」
「多謝皇上。」
沈長安得到允許,抱拳道,「臣和江美人徐掌印年少相識,性情相投,肝膽相照,十年的情誼,絕非簡單的小兒女情愛可比。
如皇上所言,之前種種陰差陽錯,再說也是枉然,從今往後,臣希望皇上能諒解江美人,看在她受了那麼多苦的份上,善待她,憐惜她,不要再讓她受半分委屈。
不知皇上能否應允?」
這個請求,倒是在祁讓的意料之中。
他也沒有過多考慮,便點頭道:「朕答應你。」
「多謝皇上。」沈長安道謝,看了徐清盞一眼,「江美人在宮裡沒什麼交心的人,唯有清盞最懂她的心。
清盞的身份皇上想必沒什麼忌諱,臣希望皇上能允許他時常去探望江美人,有他陪伴,江美人也能夠開心一些,不至於終日鬱鬱寡歡。
不知皇上能否應允?」
這一條,倒是令祁讓有些意外,目光瞥見徐清盞頗為動容的神情,想必他也和自己一樣意外。
回想晚餘每次和徐清盞相見時那令他嫉妒的依賴和默契,他不禁有些猶豫。
但誠如沈長安所言,徐清盞乃殘缺之身,著實沒什麼好忌諱的。
況且晚餘對他也沒有旁的心思,自己若是不允,倒顯得小家子氣。
於是便又點頭道:「朕答應你。」
「多謝皇上。」沈長安再次道謝,說出第三個請求,「臣雖然不會再對江美人心生妄念,但也不願倉促另娶他人,臣希望皇上不要再過問臣的婚事,臣娶不娶妻讓臣自己決定。
懇請皇上應允。」
他不再像前兩次那樣問祁讓能否應允,而是直接請他應允。
說明這一條是他的底線,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妥協的底線。
祁讓的臉色冷下來,深淵般的眼底暗流湧動。
沈長安對上他的目光,不躲不避,無懼無畏。
無聲的對視,彷彿一場無聲的較量。
許久,祁讓才緩緩開口道:「好,這一條,朕也答應你。
但你也要答應朕,此生都不得再與江晚餘相見。」
沈長安的身形巋然不動,那雙亮如星辰的眸子,卻在一瞬間流轉過千萬種的情緒。
最終,那些情緒都歸於平靜,如同暗夜裡寧靜的海。
「臣遵旨!」
這句話說出口,徐清盞的心都跟著顫了一顫。
長安說過,晚餘是他骨中的骨,肉中的肉,想要他捨棄晚餘,唯有將他剔骨割肉,流盡最後一滴皿。
而今,這一句「臣遵旨」,對長安來說,想必就是那剔骨割肉般的痛楚。
而他自己,也感同身受。
祁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應,卻並不覺得開心,也沒有勝利者的喜悅,反倒有一種說不出的悵然。
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想他可能太累了。
他確實累了,累的連手都不想擡,隻是輕輕動了下手指:「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們跪安吧!」
「臣告退。」
沈長安和徐清盞也是滿心疲累,跪地叩首,相伴而去。
大殿上徹底安靜下來,隻有因為天色陰沉而點起的那些燈燭在無聲的燃燒。
祁讓仰面靠坐在龍椅上,望著上方高而空曠的,雕刻精美,花式繁瑣,色彩斑斕的穹頂,又有了那種不知是得到還是失去的感覺。
他好像總是在失去,很少得到。
可是,對於一個帝王而言,他明明已經得到了萬裡河山。
他富有四海,該是那個什麼都不缺的人。
可是為什麼,他又覺得自己什麼也沒有呢?
沈長安,是值得的。
他不得不承認。
就像他不得不承認徐清盞值得江晚餘以命相博一樣,他也不得不承認,沈長安值得江晚餘以心相許。
那他呢?
他值得什麼人如此嗎?
這世間,唯一一個願意為他付出所有的人,早已死在他幼年的那場大雪中。
而今,他拚命得到了一切,卻還是個孤家寡人。
他就那樣望著穹頂,這華美的宮殿,是他的榮耀,也是他的墳墓。
不知過了多久,孫良言輕手輕腳地走過來,試探著叫了他一聲:「皇上?」
祁讓彷彿在夢中,目光獃滯地看他,突然叫他:「大伴!」
孫良言愣住,下一刻,眼淚奪眶而出。
年幼的皇子會稱呼貼身陪伴自己的太監為大伴。
皇上小時候,也是這麼叫他。
隻是這個稱呼,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
「皇上,您這是怎麼了?」他哽咽著問道。
祁讓像是從夢中驚醒,慢慢坐直了身子:「沒事,朕就是突然想起了母妃。
當年,太後誣陷母妃生下天煞孤星,奪走她的孩子,將她打入冷宮。
時隔多年,朕終於為她報了仇,你說,她能看見嗎?」
「當然能。」孫良言抹著眼淚道,「聖母皇太後在天之靈一直陪伴著皇上呢,她看到皇上為她報了仇,定然十分欣慰。」
「是嗎?」祁讓勾了勾唇角,撐著龍椅站起身來,「但願吧!」
孫良言連忙伸手扶他:「皇上要回乾清宮嗎?」
「不,去永壽宮。」
祁讓倦怠地回了一句,邁步走下台階。
他現在誰也不想見,隻想去見那個人。
他和那人說,等此間事了,他們就好好過日子,那人還沒有答覆他。
他要去問問她想好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