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從三嬸的話，理寶臨睡前，把被顧杏兒搶走雞蛋糕，還威脅他的消息告訴給爹娘。

　　顧遠山和黃秀蘭都氣壞了。

　　後者當即要去找顧杏兒，被顧遠山拉住。

　　「媳婦兒，大晚上的，爹娘都睡了，別衝動。你先別發火，我去找爹娘說這事。」

　　黃秀蘭聽了丈夫的話，還是氣得厲害，兇口劇烈起伏，兩排牙擠在一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她想撕爛顧杏兒的臉！

　　顧遠山給倆兒子使眼色，示意他倆安慰他們娘，徑自去顧父顧母房間。

　　老兩口得知理寶受委屈的事，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老爺子臉黑如墨，好一會後，他說：「分家。」

　　顧母震驚，「老頭子？」

　　「輕舟還沒娶親。」

　　他們這裡，起碼得等所有兒子都娶親，女兒嫁出去，才會分家。

　　顧父衝動中說出分家的話，卻沒後悔，反而覺得分了好。

　　分了家，至少明面上，顧杏兒能霍霍的，隻有他們老兩口。

　　到時候讓兒子搬出去，重新蓋房，或者在家裡砌面牆，這樣孫子應該不會再受委屈了吧。

　　「分。」短短幾息，他下定了決心。

　　顧遠山心跳突然加快，滿眼不舍，「爹，我不想分家。」

　　「你不想你媳婦兒想。」顧母說。

　　她也是兒媳婦過來的，分家自己能當家做主，哪個女人不想？

　　「娘……」顧遠山喊。

　　「分，明天就分，我一把年紀了，也該歇歇了，管這麼一大家子真夠累的，等分家了，我和你爹單過。」換個思路想，顧母竟覺肩膀輕快，有種搬掉大石頭的感覺。

　　「娘。」顧遠山還想勸，被顧母推出去，將他關到門外，「別啰嗦，明天就分。」

　　「……」

　　黃秀蘭得知明早分家的事，瞪大了眼睛，震驚到結巴，「分，分家？真的假的？」

　　「真的。」顧遠山愁眉苦臉，「爹娘都說了，哪還能有假。」

　　黃秀蘭，黃秀蘭心跳撲通撲通，眼睛爍亮，心底冒出狂喜。

　　她想笑，見當家的臉色不那麼好看，於是憋著，使勁憋著，然而嘴角的弧度卻怎麼也壓不下去。

　　顧遠山看向媳婦兒，「想笑就笑，憋著也不難受。」

　　「噗——」黃秀蘭沒忍住樂出聲，笑聲有點大，忙伸手捂住嘴，那雙眼睛裡的笑怎麼也掩不住。

　　顧遠山：「……」

　　鐵蛋興奮地問：「分家的話，咱家就能老吃肉了？」

　　黃秀蘭臉上的笑消失，白兒子一眼，「想的美！還老吃肉，哪兒來的肉票？」

　　鐵蛋瞬間不興奮了，嘀咕：「聿寶珩寶都能老吃肉，不能老吃肉……分家有啥意思嘛。」

　　「……」

　　突然覺得沒啥了。

　　鐵鎚沒什麼波動，老老實實爬上小床，拉過毯子蓋住肚子，閉眼睡覺。

　　他哥知道弟弟常能在三嬸那裡吃上肉，投上羨慕的眼神。

　　擠上床，用胳膊肘撞他，真誠和弟弟打商量，「三嬸再給你肉，給哥留一塊唄？」

　　想到之前吃的肉條，喉嚨翻滾幾下。

　　「不。」理寶沒睜眼，隻一味搖頭，他都不夠吃咧。

　　「哥給你摘甜甜的果子？」鐵蛋搖弟弟的身體。

　　「別搖我，我要睡覺。三嬸明早讓我過去吃飯，我得早起。」理寶期待地說，他最喜歡三嬸放假啦。

　　鐵蛋快哭了，「三嬸為啥對你那麼好啊？」

　　他弟傻乎乎笑著，「三嬸說我乖。」

　　「我也乖……」鐵蛋急忙說。

　　「你才不，娘說你是皮猴子，你比小金都皮。」理寶終於睜開眼，眼神寫滿認真嚴肅。

　　鐵蛋：「……」

　　鐵蛋控訴地看著他娘。

　　「娘，都怪你都怪你，你壞我名聲。」他氣呼呼地背過身去。

　　黃秀蘭氣笑了，拍拍鐵蛋的頭。

　　「誰壞你名聲了，你可不是皮嗎，我讓你幹個啥，哪回能找到你的人！聿寶珩寶都知道幫你三嬸做事，你比他們大，咋不知道給我減輕減輕負擔呢。」

　　「我也做事啊，我撿柴火，挖野菜，抓魚，還到地裡幹活了，你不信問我爹……」鐵蛋辯駁，轉頭看向看戲的顧遠山，「爹你說句話呀，是不是？」

　　顧遠山頷首，「是。」

　　鐵蛋小黑臉舒展，嚴肅地看著他娘，「娘，你以後別在三嬸面前說我壞話了，我本來就吃不上肉，你再說我連個香氣都聞不到。」

　　說完話，委委屈屈地睡覺去了，嘴撅的能掛吊瓶。

　　理寶見他哥渾身的低氣壓，短小手指頭戳戳鐵蛋的肩膀，半是不舍半是哄勸地說：「三嬸說明天做油餅，我給你留一半。」

　　欸？

　　欸！！

　　鐵蛋瞬間被哄好，翻過身來，驚喜地瞅著弟弟，「真的？」

　　「我不騙人。」理寶鼓起腮幫子。

　　鐵蛋撓弟弟的胳肢窩，曬得黢黑的臉上滿是燦爛笑容，「哥有啥好東西也給你留。」

　　理寶躲避哥哥的爪子，想到他哥留的麻雀肉，心裡的不舍才少了些。

　　第二天一早，吃過飯，顧父說出分家的事。

　　二房夫妻傻愣在原地。

　　對視一眼，滿腦袋問號。

　　顧玉成慢動作扭頭，看向親爹，「爹，為啥分家？」

　　「我和你娘年紀大了，想過舒坦日子，你們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我們兩個老的也該放手了。」顧父說。

　　真實原因他不好直說，否則顧杏兒定要鬧，想想就頭大。

　　顧玉成動了動嘴，「爹，我不想分家。」

　　現在好多啊，他們隻需要幹活，吃喝爹娘統一管，分家後他就是一家之主，家裡啥事都找他，還沒分就覺得累了。

　　顧父心底暗爽，面上卻不顯。

　　兒子都捨不得分家，說明他和媳婦兒管家管的好，這對辛苦半輩子的他們來說，是最高評價。

　　顧玉成又道：「輕舟還沒定親，分啥家啊，等他結婚再分唄。」

　　聽二哥話裡話外隻有顧輕舟，沒有自己，顧杏兒氣得跳腳，聲音尖銳，「二哥，我呢？我也沒結婚，我不是你妹妹嗎，你為啥想不起我。」

　　顧玉成：「……」

　　說了句心裡話，「你要求那麼高，二十歲之前能嫁出去就不錯了。輕舟和你不一樣，他踏實好學，還勤快，高中畢業就能談到對象。」

　　顧輕舟：「？」

　　顧杏兒不敢招惹混不吝的二哥，欺軟怕硬地用眼睛剮顧輕舟。

　　顧輕舟沒理她，隻說：「分家不影響我結婚。爹娘想分就分，我沒意見。」

　　有胳膊有腿，餓不死。哪怕分家，爹娘也不會虧待他啊。

　　顧母心疼地看著小兒子，甭管咋說，到底委屈輕舟了。

　　趙六娘也是想當家做主的，臉上出現一抹喜氣。

　　大隊長等村領導過來後，顧家開始分家。

　　這麼多年，去掉已經花用的，家裡隻攢下將近三百塊，三個兒子各分到五十，老兩口留下五十，剩下的留給顧輕舟顧杏兒婚嫁。票沒多少，一家幾張地分掉了。再有鍋碗瓢盆啥的，隻一套，不好平分，拿到手的人花錢買。

　　大隊長點著頭，很公平。

　　顧杏兒不滿，「我呢，我哥他們一人分五十，憑啥沒我的份兒。」

　　大隊長早知道顧家小閨女的名聲，聽說是個胡攪蠻纏的，這麼一看，名不虛傳啊吶。

　　「十裡八村都是這規矩，閨女不分家產。」見顧家老兩口臉色黑沉，他出聲解釋。

　　顧杏兒：「我不是顧家的嗎？我不是娘生的嗎？我和顧輕舟同時被生下來，憑什麼他比我多五十？爹，娘，你們偏心，領導人都是男女平等，你們重男輕女！」

　　顧母試圖解釋，「輕舟以後要娶媳婦，得準備彩禮，要是家裡不夠住還得蓋房，剩下的錢夠給你準備一份不錯的嫁妝了……」

　　「你們就是偏心。」顧杏兒不聽，「我不管，我也要，不給我……我不同意分家。」

　　黃秀蘭早猜到，分家沒那麼簡單，看吧，攪屎棍又開始攪合了。

　　「你同不同意都不影響分家。」顧父沉聲道。

　　說完看向大隊長等人，「……勞煩你們跑一趟。」

　　「這有啥。」

　　大隊長幾人沒多待，起身離開顧家。

　　「你們別走，分的不公平，我不同意！」顧杏兒大聲嚷嚷。

　　幾個村幹部趕緊走的更快些。

　　別人家的家事，他們向來不敢多管，誰知道會不會沾一身髒水。

　　呼吸間，大隊幹部消失在門口。

　　顧母看著黃秀蘭，「老大媳婦，大房是想住老宅，還是另起屋子？」

　　孫子孫女裡，她最擔心鐵鎚和魚魚，前者憨實，後者年幼，兩個都容易受欺負。

　　不過。

　　倆小的放一塊比較，鐵鎚被欺負的可能性更大，他是男娃，喜歡到處跑，容易被他小姑扣住，不像魚魚，時時刻刻和老二媳婦在一起。

　　黃秀蘭愣住。

　　腦子快速轉著，知道婆婆為小兒子著想，心裡傾向另起屋子。

　　她看向顧遠山。

　　「我是老大，得給爹娘養老，我留下。」顧遠山說。

　　顧母擺擺手，「用不著，想留想走隨你們心意，我和你爹身體好，還能幹幾年。」

　　她看著大兒子，「你有兩個兒子，阿瀾也大了，家裡房子不夠住，不如出去另起房子。」

　　鐵蛋出聲，「……我也自己住一間房。聿寶珩寶比我小，他們都有自己的房子了。」

　　理寶不在，沒法表達意見。

　　顧母又道：「別猶豫了，都是一個村兒的，幾步就回來了，你們另起房子……不影響你們孝敬我和你爹。」

　　顧遠山沉思片刻，「好吧，我們另起。」

　　他看向顧玉成，「二弟，你呢？」

　　「你都出去了，我們肯定留下啊。」顧玉成說，「大哥，把你那兩間房讓給我唄。」

　　讓，也是給錢的。

　　顧遠山沒意見，「成。」

　　最後用二十塊成交。

　　二十塊夠大房起三間土坯房的，黃秀蘭沒覺得虧。

　　分完家，顧家男男女女去上工。

　　顧杏兒找上顧輕舟。

　　伸手，理直氣壯道：「給我二十五塊。」

　　「不給。」

　　顧杏兒瞪大眼，惱羞成怒，「憑什麼？」

　　「你憑什麼？」

　　不想和顧杏兒廢話，手掌推開她，拿過草帽小跑出門。

　　顧杏兒身子踉蹌後退，胳膊抵住牆，勉強穩住身形，狠狠瞪視顧輕舟消失的方向，氣得跺腳。

　　扭頭想進顧輕舟房間翻看，隻看到門上的鐵鎖。

　　煩躁地拍了兩下門，腳步加重地回自己屋。

　　……

　　林昭從理寶口中得知，老宅打算分家的事。

　　「分家是好事。」她說，「你家是不是缺鍋，我這裡有，要的話讓你娘來取。」

　　理寶眼睛爍亮，「三嬸，我現在就去說。」

　　說著話，往老宅沖。

　　手上還拿著正在吃的油餅。

　　見狀，雙胞胎怕小姑又搶理寶的油餅，吆喝大黃，急哈哈追趕。

　　理寶往老宅跑，在家門口看見黃秀蘭，「娘，三嬸問你要不要鍋？」

　　「鍋？要啊。」將農具塞到顧遠山手裡，黃秀蘭趕緊去三房。

　　生怕晚一步那鍋就飛了。

　　想弄口鍋可難呢。

　　鐵蛋被弟弟手裡的油餅勾著走，人還沒反應過來，便出現在三房大門口。

　　「弟妹，弟妹，你這裡有鍋？」黃秀蘭激動的聲音響起。

　　林昭正和孩子們吃飯。

　　擡眼，瞥見大嫂和綴在後頭的鐵蛋。

　　「有，在竈房案闆下面，大嫂去翻。」回完話，她朝鐵蛋招手，「知行，進來啊，杵在門口乾嘛，來吃油餅。」

　　鐵蛋面露驚喜，走進來。

　　「聿寶，帶你知行哥洗手。」林昭囑咐，順手添一碗白粥。

　　鐵蛋洗乾淨手，高興地坐下，不好意思道：「謝謝三嬸。」

　　林昭輕笑，「吃吧，竈房還有不少，想吃多少吃多少。」

　　男人走後，她不缺物資。儲物指環裡還有很多水果，吃都吃不完。

　　鐵蛋覺得三嬸真好，真大方，比全村的三嬸都大方。

　　他剛開吃，黃秀蘭手拎雙耳鐵鍋出竈房，滿臉喜色，「弟妹，是這口鍋？這可是好鍋，你真捨得讓給我？」

　　林昭神色淡淡，看著不在意，「送你，就當你們分家的賀禮。」

　　「二房也有，大嫂不必過意不去。」她補充。

　　黃秀蘭又喜又不好意思，「這怎麼好意思？一口鍋好幾塊，還要工業券，我給你錢吧。」

　　「沒事啊，我比你們好弄。」林昭真不覺得有什麼，她有抽獎系統，弄什麼都方便。

　　「大嫂要是不好意思，幫我做幾床被子。」這話有歧義，她接著道：「我出棉花和布料，大嫂幫忙做。」

　　黃秀蘭當即答應，「成！」

　　瞧著鍋，嘴角要扯到後腦勺。

　　這樣等新房蓋好，家裡就有鍋做飯了。

　　瞥見顧知行大口吃油餅，她黑了臉，「顧知行，你咋還吃上了，不是剛吃過……」

　　鐵蛋嘴巴塞滿，囫圇道：「……沒吃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