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注意著時間，看著指針劃到八點，「到點了。」

　　聞言，珩寶掏出帕子擦拭手指，踮腳去夠燈繩兒。

　　咔噠一聲。

　　燈亮了。

　　院子都明亮起來。

　　龍鳳胎的表情特好玩兒，大萌眼瞪得溜圓，定定地看著燈泡，好半晌回不過神。

　　林昭捏捏兩小隻的臉，「去省城不是見過，忘記啦？那是燈。」

　　謙寶點了下小腦袋，小表情恢復淡定，「嗯，燈。」

　　窈寶偎進媽媽懷裡，嫩生生的小手指著燈，「摸，寶要摸。」

　　「不可以哦。」林昭很有耐心，沒管她聽不聽得懂，「電很危險，小朋友要離電線遠遠的，不可以用手碰。」

　　這番話主要是跟稍大點的雙胞胎說。

　　聿寶臉頰兩側有紅紅的西瓜汁，表情鄭重嚴肅，「嗯，我知道的，我會看好弟弟妹妹的。」

　　「乖聿寶。」林昭摸摸兒子的頭。

　　吃完一瓣西瓜，雙胞胎帶上吃不完的一半去老宅，未免遇見顧杏兒，小哥倆沒忘記喊大黃。

　　他倆運氣不錯，顧杏兒沒在，老宅隻有老兩口，二房一家子，還有顧輕舟。

　　「爺，奶，我媽媽切了西瓜，讓我們送過來。」剛進院，珩寶的大嗓門兒傳開。

　　顧母從屋裡出來，見雙胞胎手上有東西，快步上前，伸手接過。

　　「哎呦，重不重呀，別把我孫子累的不長個兒。」

　　聿寶甜甜一笑，「不累，給奶送西瓜，我渾身都是勁兒。」

　　顧母笑的合不攏嘴。

　　她的乖孫子呦。

　　老宅人多，一人一瓣西瓜，這就分完了，隻能嘗到個甜味。他們很滿足，有這一口又水又甜的西瓜，晚上做夢都想笑。

　　西瓜皮也沒浪費，明天炒菜吃。

　　「你家有電了嗎？」顧輕舟接過西瓜，沒著急吃，讓雙胞胎先咬，小哥倆拒絕了，他才自己吃。

　　「有了。」珩寶眼睛水亮，「我家院子特別特別亮，以後晚上出門不用帶煤油燈啦。」

　　「對，要安全用電，別用力扯電線，知道嗎？」顧輕舟說。

　　「嗯嗯。」

　　……

　　大隊通電的事，林昭寫信告訴給了顧承淮。

　　孩子爹雖沒在家，但是家裡發生什麼事，他都得知道。

　　這天，訓練完，顧承淮照例來到取信處。

　　「顧營長，有你的信。」

　　年輕軍官冷峻的臉如冰雪消融，嘴角微勾，眼底都是笑意。

　　「謝謝。」他取了信。

　　都沒心思去洗漱，回到宿舍撕開信。

　　一目十行看完，對家裡發生的事有了數，然後才細細看起來，修長有力的指尖觸碰信紙上的字，冷眸溢滿溫柔。

　　顧承淮拉開抽屜，取出一本書，書心夾著兩張照片，一張是林昭的單人照，一張是一家人的合照。

　　明媚笑顏映入眼睛，男人眉眼更柔。

　　他想媳婦兒，和四個崽了。

　　還得努力，努力才能給他們更好的生活啊。

　　他說過，要讓昭昭一輩子不愁的。

　　手指摸到美人眼，外面突然傳來幾聲哨響。

　　顧承淮快速將照片放回去，書塞進抽屜，順手合上抽屜，快步出門。

　　孫業禮匆匆而來，「承淮，有任務。」

　　「走。」

　　兩道挺拔身影迎著陽光，越走越遠。

　　這些林昭可不知道，更不知道，接下來半年都將收不到男人的來信。

　　時間一轉，明日便是元湘訂婚的好日子。

　　雙胞胎一直期待著吃席，聽林昭說，明天帶他們過去，高興得蹦躂起來。

　　「媽媽，我要穿我的小白鞋。」大嗓門兒崽喊出聲。

　　「……我要穿綠短袖，黑褲子，還有小白鞋，還要戴新帽子。」聿寶全身都搭配好了。

　　謙寶沒說話，邁著小短腿回屋，拉開櫃子，找了件白藍格子短袖，藍黑色短褲，從鞋櫃拿出自己的白鞋白襪子。

　　全部抱著，往院子走。

　　小糰子胳膊短、腿短，手裡抱那麼多東西，無可避免的往下掉，隨時能絆倒他。

　　林昭上前幫忙，「這是明天要穿的嗎謙寶？」

　　小崽崽點幾下腦袋。

　　「好，先放著，明天穿哦。」林昭軟聲道。

　　不到兩歲的寶寶也知道臭美。

　　窈寶黑白分明的眼睛轉著，也往屋裡沖，林昭拉住她。

　　「我和你一起去找。」她怕小傢夥把衣櫃翻亂。

　　來到兒童房。

　　聿寶打開衣櫃。

　　窈寶指揮林昭取粉色小裙子，小奶音綿軟，「辣個。」

　　現在中午穿裙子是可以的，早晚會冷，林昭又取下黃色小外套和白色長襪，「會冷，要加兩件，這個衣服穿在上面，行嗎？」

　　窈寶是個有要求的小姑娘，不問她意見不行，會鬧。

　　珩寶誇讚，「妹妹穿這個好看，漂亮得像小仙女，和媽媽一樣美麗。」

　　誇妹妹的時候，也不忘誇媽媽。

　　這情緒價值給的很滿，窈寶竟沒糾結，點了下頭，白白嫩嫩的小臉露出甜滋滋的笑。

　　林昭：還得是猴精猴精的二崽，兩句話治好親妹的糾結症。

　　……

　　次日。

　　林昭帶著孩子們穿戴整齊，往元湘所在的大隊走。

　　四個孩子都去，沒法騎自行車，隻能走著去。

　　好在東風大隊的林家人來接他們，這下多的是人帶孩子。

　　窈寶仰著小腦袋看姥姥，小臉奶萌，大萌眼烏黑明亮，「姥姥～～」

　　她不客氣地張開手。

　　「窈寶還記得我？」宋昔微抱起小孫女，心中受寵若驚，尋常這樣大的孩子，幾天不見就忘了呀。

　　「這幾個崽的記性都不錯。」林昭毫不謙虛。

　　沒見陳雨，她好奇地問道：「大嫂沒來？」

　　林世昌答，「你大嫂肚子大了，出門不方便，乾脆留在家裡，等湘湘結婚再過去。」

　　才說完，緊接著又道：「鄰居幫忙照看你大嫂。」

　　林昭頷首。

　　大蛋幾個看見四個崽超級高興，拉著他們走，孩子多路上難免吵，一路嘰嘰喳喳。

　　喜寶瞧著聿寶等人身上的新衣服，眼睛閃爍著光，嘴上誇道：「聿寶，你們今天穿的真好看。」

　　二蛋點著頭，「是很好看，還背著小挎包，包也很適合你們，和電影裡的小英雄一模一樣。」

　　萱萱靦腆一笑，沒掉隊，跟著說：「聿寶珩寶長的好看，穿上這一身比城裡的孩子都好看，我沒見過比你們還好看的小孩。」

　　徵徵被這些人卷的頭暈，留給她的誇讚已然沒多少，瞥到四個崽頭上戴的新帽子，忙說：「聿寶，珩寶，你們戴的帽子是新的吧？我之前都沒見過，真好看，你們和我爺一樣帥氣好看。」

　　在徵徵眼裡，她爺是她見過的人裡面，最最俊的。這種俊不單說臉，還有人的體態和氣質。

　　林家小崽這麼一套組合拳下來，別說雙胞胎，就是林昭都快迷糊。

　　這一個個會說話的。

　　珩寶嘴角上揚，打開挎包，拿出糖給哥哥姐姐，聲線輕快無比，「大蛋哥，二蛋哥……」

　　喊出一串稱呼，煞有其事地抱怨：「吃糖，要不是為了給你們帶糖，我和我哥都不打算背包呢，重死了。」

　　林昭：「？」

　　嗯？

　　你們背包，不是為了給理寶他們拿喜糖麼？

　　大蛋接過糖，拆開包裝，塞進嘴裡，滿臉感動，「謝了啊啊，等我爹發了工資，他給我們買了糖，我們也給你們留。」

　　「對對對，給你留。」二蛋附和，「爺用咱家院裡的石榴做了甜甜的果酒，小孩可以喝，我留著呢，下次你來東風大隊，我請你們喝啊。」

　　聿寶一聽是酒，皺起眉頭，「我媽媽說，小孩子不能喝酒。」

　　「爺做的沒度數，小朋友能喝，我們都喝了，不信你問你姥爺。」二蛋說的信誓旦旦。

　　聿寶果真去問林鶴翎。

　　林鶴翎眉宇間皆是柔和，「你和珩寶能喝，喝少點沒事，謙寶窈寶太小，不能喝。」

　　聽言，窈寶小小的人兒有大大的不滿，「窩要，窩要。」

　　宋昔微想揉揉小外孫女的腦袋，卻見她小辮子整齊，小腦袋上還戴著帽子，收回手，輕聲哄：「好，給你，讓你喝。」

　　窈寶露出甜笑。

　　林世昌垂眼看懷裡的謙寶，唇角不自覺上揚，「咱家謙寶真乖，一點也不鬧騰，希望你大嫂肚子裡的，也這樣安靜乖巧。」

　　林昭摸摸自家謙寶的小手，笑得得意，「沒辦法，乖巧的崽崽是天生的，謙寶剛出生那會就乖，長大性子沒咋變。」

　　「孩子還小，還看不出什麼，等他再大點才知道他什麼性子，話別說太滿。」宋昔微沒忍住潑冷水，說話時眼神複雜。

　　並非她打擊人。

　　而是真有這樣的。

　　比如昭昭自己。

　　林昭沒當回事，更聯想不到自己身上，晃晃謙寶的手手，語氣輕柔，「謙寶不會，我的謙寶最乖，愛看書的小孩才不會鬧騰，是不是？」

　　謙寶漆黑的眼眸亮晶晶，鄭重點頭，「是！」

　　手被媽媽牽著，小朋友的嘴角沒落下去過。

　　說說笑笑中，一夥人來到元家所在的大隊。

　　林家出了好幾個工人，這在十裡八村都少見，稱得上是元家的貴客。

　　元家人來門口迎，笑得很熱情。

　　「湘湘小姨和她姨父來了，快進院子……」元老頭臉上堆滿笑。

　　周圍人竊竊私語。

　　「這是湘湘親姨，聽說家裡有三個工人，女兒是供銷社的售貨員，啥瑕疵品都能弄到，湘湘能找到城裡對象，還是她介紹的呢。」

　　人群中一人道：「誒，不是三個工人，咋隻來了倆？」

　　「有事吧。」

　　正說著，便聽宋大姨也問了。

　　「世盛呢？」

　　宋昔微回：「去跟車了，讓我們把賀禮帶來，還讓我向你賠禮，說等湘湘結婚，怎麼著也會請到假。」

　　宋大姨知道世盛剛進運輸隊，跟車忙，想早點轉正得掙表現吶。

　　「沒事沒事，工作重要。」

　　這下，暗暗豎起耳朵的人都知道了，元湘的二表哥是運輸隊的，握方向盤的可不一般吶，這是金飯碗。

　　一時間，愈發覺得，退掉元湘婚的黃家賠了夫人又折兵。

　　聽說黃康不光沒轉正，連臨時工都沒了，城裡的對象也黃了，隻得回村掙工分。

　　白忙活一場，啥也沒留下，誰說不慘呢？

　　有人看到黃康來了，撞撞身側之人的胳膊，「往那邊看，黃家小子來了。」

　　「他來幹啥，不會是來搗亂的吧？湘湘和他早就退婚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幹，他不會想不開，想壞湘湘的好事吧？」說話之人和宋大姨關係不錯，瞧見黃家人，忙去找宋大姨打小報告。

　　宋大姨磨牙。

　　「二皮臉！敢鬧試試，老娘不撓花他的豬臉！」

　　傳話那婦人拉住她，「今天大好的日子，你可別衝動。」

　　她嗔宋大姨一眼，「我發現自打湘湘找了個好對象，你脾氣越來越大了。」

　　宋大姨不否認自己現在脾氣大，「我閨女受他黃家那麼大委屈，好不容易找到個好對象，我不可能對黃家再笑臉相迎。」

　　「沒讓你笑臉相迎，我的意思是，咱別在湘湘的大喜日子和黃家計較。」

　　宋大姨：「哼。」

　　知道她說的有道理，「我才不跟他們計較，那家人不舞我跟前，我都稀的理他們。」

　　「你幫我盯著黃家人，我怕被啥事絆住，辦好了，今天的剩菜分你一半。」宋大姨忍痛道。

　　席面上的飯菜有油水，不是親近的人分不到。

　　婦人高興不已，「好，就這麼說定了，我就去盯著！」

　　話落，衝出去死盯黃家人。

　　黃康確實來了。

　　他站在離元家不遠的地方，陰沉地看著熱鬧的前未婚妻家。

　　瞧見體面的林家人，眼裡滿是陰翳。

　　他以前怎麼不知道，元家有這樣的親戚？

　　林昭等人到沒多久，宋舅舅一家也來了，來時沒有手空的，又引得全村驚嘆。

　　「哦呦呦，這是湘湘親舅舅，聽說是城裡的大領導，媳婦兒和大兒子都是工人……」

　　「嘶，一家四口人，有三個工人？這日子得過的多好呀，肯定頓頓吃肉。」

　　「三個工人啊，一個月賺上百塊，手指縫漏點都夠元家吃吃喝喝了。」

　　……

　　角落，黃家人臉色愈發黑沉，心裡卻不斷湧出後悔，悔得兇口疼。

　　這麼多的工人啊，好好拉近關係，難道不會替自家弄個工作嗎？

　　想到這裡，難免怨黃康做事絕，如果凡事有商有量的來，他們和元家……也不至於變成仇人啊。

　　黃家人如何後悔，無人在意。

　　元家前前後後都是人，李家人大包小包帶著過來後，全村更是熱鬧非凡。

　　李嵩很大方，準備不少糖果，看見小孩就發，瞬間拉滿好感度。

　　見女婿自行車後座的大包袱快被扯下來，宋大姨忙去給女婿解圍。

　　「去去去，拿了糖就走，別靠這麼近，車子都沒法走了。」她臉上帶著笑，哪怕說著趕人的話，大人小孩都沒生氣。

　　「湘湘娘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有人出聲調侃。

　　宋大姨沒否認，她對這個女婿是很滿意，長的周正，眼裡有活，還有工作，最重要的是對閨女好。

　　不愧是國家培養出來的，就是好。

　　招呼完女婿，也沒忘李芬姐妹。

　　態度熱情自然。

　　「……快進院子，昭昭在西屋。」宋大姨知道李芬認識昭昭，說出林昭的位置。

　　果然，李芬笑意更加真實，給李嵩一個眼神，拉著妹子去尋林昭。

　　黃康覺得李嵩的笑很刺眼，腦子陡然發熱，什麼也想不起來，衝到他面前。

　　臉色奇差，話語中滿是憤怒，「……你搶了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