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蘇羨的神情已然變得無比複雜。
他仔細回憶着昨日見到那兩位武道高手時的場景,沉默片刻後,幽幽補上了最後一句,“他們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态度蠻橫且無禮,并且給我的感覺總像是少了一些人味兒……”
“那一刻我便興起一種念頭,那兩位鎮守兩界通道的武道高手,要麼與鬼達成了什麼共赢的協議,雙方選擇了合作,要麼,就是他們已經被鬼附身,散失了本心……”
“無論哪一種,他們都已經與大魏朝站在了對立的兩面。所以想要控制當前局勢,就必須先要搞定他們,然後奪回兩界通道的掌控權,将其永久關閉,杜絕百鬼入大魏的源頭後,再來關門打狗,一一收拾已經來到大魏朝的惡鬼。”
聞言至此,李三思與卓青冥久久無語,内心震驚。
他們都知道如今的大魏朝内鬼很多,甚至朝廷内部都有可能已被黑暗浸染,卻從來沒想過,人鬼兩界的那兩條通道竟都已被侵蝕。
門戶大開,鬼界生靈穿行兩界自然肆無忌憚。
那麼問題又來了,若事實真是如此,鎮守兩界的那兩位武道高手為何要選擇叛變?
莫非鬼界大佬許了他們什麼好處?答應事成之後給他們在鬼界搞個頂級大官的職位?
隻是就算如此,大魏朝千萬年興盛,人傑地靈,享有國運庇佑,這樣的國都盛世,就算往後衰退一千年,也要比被鎮壓在地底深處的黑暗鬼界好上一百倍,一千倍……所以哪怕鬼界重現人世,也不可能将如今的繁華人界所取代。
但凡那兩位武道高手還有點理智,都不會傻到因為自身利益的取舍而選擇背叛大魏朝,選擇與鬼同謀。
而他們能有今日的成就,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所思所慮必然極有深度。
隻是李三思沉靜許久,也無法猜透他們的真實心思。
最終隻能搖搖頭,提出最後的質疑,“那兩位武道高手鎮守人鬼兩界通道多年,歲月枯燥,人心難免浮動,心性有所改變也能理解……而且蘇大哥你多年未曾與他們見面,怕是也早已被他們遺忘,想來對于陌生人的打擾,他們是有些抵觸的。所以會不會是蘇大哥你太過于敏感,所以才會對他們有所誤會?”
“誤會?”
蘇羨沉吟片刻,“或許吧……隻是我的直覺一向很準,這次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也是沒意外的。當然我也承認并未有任何實際的證據做支撐,所以我們還得入皇城走一趟,找那兩位武道高手好好說道說道,是人是鬼,就看這一遭了。”
直到此時,卓青冥才有空插上一句話,“你都已經被人給轟出來了,難道還要舔着個臉再進去?就不怕被人再轟一次?”
蘇羨本沒打算理會卓青冥,看到小鳳起似乎有着同樣的疑惑時,他這才解釋道,“上次帶着司長大人的口谕去見他們,是以私人名義前往,他們有權轟我……但這次不一樣,司長大人将他的令牌交給了我們,等若執筆人奉命辦案,公事當前,誰敢動我?”
卓青冥聞言很快提醒了他一句,“别這麼套近乎,那塊令牌是交給了我,而非我們。”
蘇羨聞言呵呵了兩聲,嘲諷着笑道,“别自作多情了,你以為司長大人的令牌是什麼東西?過家家的玩具嗎?會輕易交給一個剛剛加入執筆人,仍不太服管教的刺頭?他之所以會如此痛快的将令牌放在你那裡,雖有安撫人心的意圖,但更重要的原因,還是為了方便我和鳳起入皇城查案,要不然你以為……”
“蘇大哥!差不多就行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沒必要惡意這麼大。”
李三思生怕二人再次互掐起來,慌忙打斷蘇羨,此前的疑惑再次湧上心頭,“蘇羨這家夥究竟是怎麼回事?以前可沒見他這麼刻薄過,如今大局觀這麼薄弱了嗎?…楊頭兒叛變之後,好不容易找到一位七樓武夫來鎮場子,按理說應該可勁兒的留下對方才對,怎麼還三番兩次的出言挑釁?不對勁啊……”
但他已經來不及思慮太多,因為身邊的卓青冥已經走了上來,看樣子是準備找蘇羨單挑了。
空氣中一股濃郁的墨香味悄然驚起,伴随着蘇羨冷冷的聲音傳向四周,“想打架嗎?那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在秦淮河中你或許還算個人物,但在執筆人的地盤上,你什麼也不是。”
話音剛落,那支筆尖幹涸的長筆已經遞到了卓青冥面前,筆力綿柔卻又飽含銳氣,與卓青冥尚未凝至巅峰的拳意争鋒相對。
蘇羨的五樓修為原本不可能是卓青冥的對手,但如今獨行武夫重傷未愈,所能發揮出的真正戰力大概也就是五樓的水準,二人剛好可以拼一拼。
李三思自然不會讓他們打起來,小心翼翼扭到了筆力與拳意交鋒的中間位置,他一手撥開了蘇羨的長筆,一手按下了卓青冥的拳頭,無奈歎道,“你們的敵人是那些闖入大魏朝的惡鬼,而非彼此,若真想切磋,等此案結束過後,你們好好幹一架,我絕不再攔着。”
卓青冥此時一身戾氣,要照他以往的脾氣怕是早就揮拳而上了,可此時卻愣是在李三思的眼神注視下緩緩平複了心緒。
桀骜青年終究還是被世俗磨平了棱角。
若是有熟悉他的人見此一幕,隻怕不免要唏噓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