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連環和流火一同回到芳草閣,令兩人沒有想到的是,莊伏樓竟然一直都在那裡等着。
瞧見水連環安然無恙地回來,莊伏樓臉上出現了久違的笑容,穿過花叢,上前問道:“師妹,你沒事吧?”
“師兄,我很好。”水連環看着莊伏樓,睫毛微閃,心中思忖着該如何向他解釋落花的事。這些日子前前後後經曆的事情,她都記得很清楚,包括臨水村的那場浩劫。莊伏樓之所以會與落花為敵,也隻是因為自己和臨水村的幾百條人命,如今自己安然無恙,隻要向他講清楚這個誤會,那他們之間就不會再有仇恨了。這是她希望看到的結果。
“你跟落花”莊伏樓瞅了一眼水連環身後的流火,試探地問道,“是舊識嗎?”水連環奔向舞獅台營救落花的那一刻,他是非常不解的,不明白為什麼前一刻還要緻落花于死地,後一刻突然去救他。直到中了迷疊粉即将倒下的那一刻,他才豁然明白,落花在面對水連環時的種種隐忍和不舍,以及粟烈和流火的暗中保護,這一切并不是無端發生的。
水連環見莊伏樓主動打開了這個話題,也不再隐瞞,道出了一些半真半假的話:“是的,我與落花本就相識。他是我的一個病人,也是被父親荼毒過的受害者,我是在遊方義診的時候遇到他的。我遇到他時,他已經是這個樣子了,不敢見人,也不與人說話。為了替父親贖罪,我潛心研究醫學不停地給他試藥,可是始終治不好他。我四處遊方采藥,也多數是為了找尋醫治他的良藥。”她忽然停了下來,沒有再說下去。她不知道要怎樣将這個謊言繼續編下去,面對這個一直對她疼愛有加的師兄,她有些不忍心。
莊伏樓卻沒有懷疑,隻是問道:“為何以前從未聽你說過?”
水連環自嘲一笑,道:“師兄,這個世上,有很多人都被我救過。我一天能救幾百個人,自己都不一定能夠記得那麼清楚,唯獨他,因為是父親的受害者,所以,無法忘記。如果每一個人的故事都像你們訴說的話,那我這一生都是傳奇。而且,你也應該能明白,我不願向你提及他的原因。”
莊伏樓知道水柏蒼是水連環心中無法消退的傷,便不再提及,隻是問道:“他為何會變成如今這番模樣?臨水村之事”瞥了一眼流火,顯然是對他們滅臨水村之事還有些耿耿于懷。
水連環道:“師兄,臨水村之事并非落花所為,我清楚地知道,是有人假冒他的身份襲擊了我們村子。”
莊伏樓半信半疑,“但是我親眼所見”
水連環打斷他,“師兄,眼見未必為實。曾經有過這樣的例子,小孟和他姐姐的事,曾經就發生在眼前,可背後的真相誰能探究。我們要用自己的心去辨别真相,你問問自己的心,你真的去了解過真相嗎?”
水連環的一番話,讓莊伏樓更加的迷惑了。入江湖以來,他一直堅持自我,秉懷一顆正直的心,屏除世間的一切惡,維護世間的一切善,卻從未想過,什麼才是善和惡的盡頭。他每次都掙紮在善惡的邊緣,無法前進,也沒有退路。一路走來,含着無數辛酸,他看過無數的風景,卻沒有風景能記住他,他始終迷茫着,不知所措的前行,不知未來的路,不知那條路是不是夠硬。到如今,身邊形形的人都有了變化,他卻始終沉澱着心。或許,正如水連環所說,他沒有過多的了解身邊的夥伴和朋友,沒有試着去了解每一件事情背後的真相,他一直都是一個人獨自行走着,越走越孤獨,孤獨到隻有一雙眼睛去看這世界。
莊伏樓回過神來時,水連環已經離開花叢了進入閣樓中了,隻有流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莊伏樓想跟去閣樓,流火卻伸出一手将他攔住,“莊少俠,姑娘有要事要辦,你還是不要打攪的好。”
“你”莊伏樓瞅着眼前這個腿功超強的男子,壓住心底想要再次與他戰鬥的yùwàng。
閣樓中,水連環憑着記憶翻找着櫃子上的醫書。她隐約記得,在勞桑心來找她之前,她曾經看到過一本破舊的書,上面記載了她想要的内容。快速地掃了一眼排列整齊的醫書,最後将目光鎖定在最角落的那本。這本破舊的書封皮已經看不清字了,内頁有過焚燒和水漬的痕迹,但并沒有殘頁,可見它能留存到現在是多麼的不容易。水連環還記得,這本書是她從父親的遺物裡找到的,因為留存了許多思念和不堪的回憶,她一直都沒有仔細查閱。
再次打開這本書,找到了相應的那一頁,瞅着上面那一列一列的字,讓水連環心中隻覺得無比欣喜。此刻,她無比的感謝父親,感謝他能将這麼寶貴的東西留給她。她知道,以父親的秉性,這麼珍貴的救治方法,他一定是不會告訴别人的,不會将這個秘密流傳于世的。她能夠想象,父親前一秒将這本書丢在火裡,後一秒又後悔莫及将它撈起來的矛盾心裡。她将書捧在手心,放在兇口,開心地笑着,心中喃喃道:落花有救了。
将破舊的書丢進火盆裡,瞧着它一頁一頁地燒毀,水連環心中安然了。這本書,上面記載的很多内容都與醫學無關,多是些江湖秘史和門派來源糾葛。江湖秘史和門派糾葛可以随之灰飛煙滅,但相關的那一頁,她已經記下了,她深信,今後也不會再有人用得到它。
水連環整理好了屋中的一切就出來了,瞧見花叢中兩人還在對視着,一副劍拔弩張的神情,便對流火道:“我們回去吧。”
“師妹,你要去哪?”莊伏樓放心不下,問道。
水連環沒有回答,流火卻道:“你對她的關照還真是無微不至,是拿她當孩子吧?處處管着護着,她都這麼大了,你有什麼放心不下的?”
這話,讓水連環微微一愣,也讓莊伏樓啞口無言。半晌後,水連環道:“師兄,這麼長時間了,我一直都沒有說。我知道你離開靈淵閣是為了找我,我現在很好,我可以獨立了,可以自己一個人生活了。你沒必要在守在我身邊,你可以去為自己而活,去尋找自己的路。”
“她說的沒錯,你确實該為自己而活了。”這時,山下出現兩人人影,一人接話道。
三人回頭看去,卻是鄢商慈和桑俊。兩人行至水連環身邊,對幾人道:“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