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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上

新宋 潇騰 3584 2023-04-12 01:01

  西夏。講宗嶺。

  天之内,這座山嶺上竟然同時聚集了大夏國的三個炙手可熱的人物:國相梁乙埋、翊衛司馬軍都指揮嵬名榮、翊衛司馬軍副都指揮兼禦圍内六班直副都統李清。負責修築講宗城的野利濟站在這幾個人面前,連腿都有點哆嗦。

  “李将軍,環慶路的風景,較之東京如何?”梁乙埋看了正在講宗嶺上眺望東南山川形勢的李清一眼,忽然走到他身後,用寒喧的語氣問道。

  李清笑了笑,他知道梁乙埋口裡的“東京”,絕對不是指汴京,而是指興慶府。西夏不可避免要受宋朝影響,習慣上也稱興慶府為東京,西平府靈州為西京,雖然明明興慶府在西,靈州在東。但是這種地埋上東西不分,比起興慶府居然還有“開封府”這個機構來,就不值得一提了。但是李清自然也明白,梁乙埋口中的“東京”,卻也并不止字面上的含義那麼簡單。

  “相比而言,在下更加喜歡靜州。”李清巧妙的回避開梁乙埋的問題。靜州位于興慶府與靈州之間。

  梁乙埋笑道:“難怪李将軍在靜州購置了許多的莊園。但是本相卻很喜歡環慶的風光。”

  李清眉毛微微一動,不帶感情的說道:“我還以為國相最喜歡東京呢。”

  “河套雖然富饒,哪裡比得上關中是天府之國?”梁乙埋指着山下的河流田野,傲然道:“若能将這片土地歸于大夏的管治之下,那麼我們大夏也可以不必要與東朝去戰争。我們有牧民養馬放牧、打仗,有農民來生産糧食與棉布、絲綢、茶葉,上繳豐厚的賦稅,我們又何必再去搶掠?”

  李清望着梁乙埋的神态,忽然心中竟有一種荒謬的感覺。他正要說話,忽見一身戎裝的嵬名榮走了過來,肅然道:“當年景宗皇帝的志向,遠大于國相。但是宋夏打了一百年的仗,卻是始終分不出勝負。宋人吞并不了我大夏,我大夏也無力去挑戰龐大的宋朝。最後的結果,是兩國的國力都被消耗。眼下東朝國力蒸蒸日上,在我看來,我大夏的國策,應當是主動與東朝修好,勤修朝貢,并且加強與北朝的聯系,讓東朝找不到開戰的借口,也要借北朝之力,制衡東朝。但是眼下我大夏,東向不斷挑釁日漸強大的東朝,北面卻不主動和遼主結好,反而與楊遵勳私下來往。這實在是自取敗亡之道。國相輔助君王,柄持朝政,理當于此有所警惕才好。”

  他這番話說出來,梁乙埋頓覺十分刺耳。但是嵬名榮是五十多歲的老将,又是皇族,自幼就随夏景宗李元昊征戰,頗具威望,兼之又得到梁太後的信任,他卻也不便太給他難堪。當下隻在心裡罵一聲“迂腐”,口中卻說道:“老将軍所言甚是有理。但是眼下之事,卻是樹欲靜而風不止。自從王韶經營熙河以來,東朝一直咄咄逼人。他們現在整軍經武,四處部署,其目的可以說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所謂先制人,反制于人。若不先下手為強,使宋人有所忌憚,隻怕禍不旋踵。”

  “中國素來标榜禮義,若卑辭修貢,中國亦不能無罪伐我。”

  “老将軍可知南唐為何而滅?卧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爾。李後主若用林氏之策,未必亡國。殷鑒未久,我大夏較之南唐,更為東朝之眼中釘,肉中刺。”梁乙埋亦不是全無才智之人,也有他的一套道理。

  嵬名榮一時語塞,頓了頓,不甘心地說道:“那麼最豈碼,我們應當結好遼國,以備萬一。”

  

  “我大夏一直向遼國稱臣。”

  “私結楊遵勳,豈得罪遼主之甚矣。”

  “此事本相卻不曾聽說過。”梁乙埋竟然一口否定。

  “封楊為王之冊書猶在。怎麼能說不曾聽說過?”

  梁乙埋吱唔道:“隻是使者私下裡說的。況且與楊遵勳打交道,也有好處。遼國與宋一樣,也有亡我之心,不過力有未逮。以楊分遼勢,又能從中得到一些宋朝的火器進行研究……在表面上,我國還是尊遼的。”

  “今年正旦,我大夏使者被遼國責問,幾乎無辭以對。遼主三度下诏,質問皇上,之所以未點楊遵勳的名,不過是因為遼主不欲逼楊氏叛矣。請國相三思,遼主诏書之中,頗留餘地,實則是遼主英睿,其國力削弱之同時,其心亦欲結我大夏為援,共抗宋朝。此等時機,正當示好,以備将來。”

  梁乙埋哪裡料到嵬名榮竟然不依不撓的進起谏言來,他心裡自負能**宋、遼、楊,甚至是耶律伊遜于股掌之中,更何況尚有權位私心,哪裡又會把這些忠言放在心上。但是嵬名榮的身份,他終不能直接喝斥,當下隻得敷衍道:“老将軍之言,本相必會考慮。請容我細思之。”

  李清靜靜聽着二人的對話,并不說話。他始終是漢将,再受夏主的寵信,李清心中,始終有一個意識:自己是外人。所以無論說話或者做事,他都比旁人要加倍小心。這種身份的意識,對于許多漢将來說,都或多或少的存在,不過有些人較為敏感,而有些人則較會自我開解罷了。對于嵬名榮的話,李清心裡其實是贊同的,他早聽說前朝名臣嵬名浪遇在三年前逝世,遺表上就勸谏夏主秉常要“擢用忠良,勿犯中國”,但是遺表被梁乙埋截住了,至今秉常都不知道嵬名浪遇死前還有遺表,而這件事情,李清因為沒有證據,也不敢在秉常面前提起。嵬名榮的主張,其實是與嵬名浪遇這樣的元老一脈相承的。這些人都經曆過元昊時對宋的戰争,也看到宋朝現在的局勢——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和宋朝作戰,對夏來說,并不是明智之舉。但是嵬名浪遇私下裡也曾經說過,現在夏國之所以還占據着一定的優勢,主要原因是地形,西夏可以在天都山一帶聚集糧草人馬,驅使橫山蠻,以居高臨下之勢,襲擊宋朝。但是一旦宋朝覺悟過來,大舉出兵,哪怕隻要奪了蘭州、天都山、橫山一帶,那麼兩國的态勢,就變成了隔沙漠相望,西夏在地形上優勢失去之後,想要攻擊宋朝,大軍就要跨越沙漠來作戰,其中的風險,既便是最愚蠢的人也知道有多大。所以梁乙埋想要奪取隴東、渭中,來改善西夏的危險處境,也有其道理。隻不過,梁乙埋看不到的,是西夏的實力與宋朝的實力對比,根本支撐不了他的野心。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為後盾,再好的戰略想法,也隻是一個笑柄。“也許梁乙埋與嵬名浪遇這樣的名宿之差距,就在于後者清晰的知道如何根據自己的實力來制定最有利的戰略。”李清在心裡暗暗想道。

  “李将軍。”梁乙埋打斷了李清的思索,李清連忙回過神來,聽梁乙埋說道:“你可知道新任陝西安撫使石越在數日之前遇襲之事?”

  李清知道這是梁乙埋故意拉開話題,當下也不說破,回道:“在下也曾聽說過,據說是環州慕氏作亂。”

  “嗯。環州慕氏有一支部族受梁乙兀感化,歸附大夏。其領率輕騎潛入渭州,襲擊石越。此次襲擊未果,徒然打草驚蛇,但是本相以為,石越必生報複之意。昨日靜塞軍司已接到東朝陝西路安撫使司文書,責問我們為何在講宗嶺築城,用辭嚴峻,要求我朝立即停止修築講宗城。”梁乙埋輕松的口氣中,竟帶有幾絲嘲弄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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