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陳氏面上那淡淡的笑意還來不及徹底綻開,便盡數僵在了臉上。
“隻不過……”老太太的聲音在這沉默的屋子裡顯得有些幽遠,“别的母親就算是一心為了兒子,也會想讓女兒嫁個好人家,将來也能幫襯着兒子,會因為那些黃白之物就逼着女兒去死的,滿清河縣,隻怕也隻有你了。”
“母親,我……”
老太太沒讓陳氏把話說話,“這些年來魏太姨娘獨自一人在家廟裡住着,到底也嫌冷清了,既然老三媳婦你如此與魏太姨娘投緣,從今天起,你便收拾了搬去家廟好好侍候你這正經的婆婆吧,正好府裡這段時間缺人手,你去侍候魏太姨娘,家廟裡的下人便正能撤回來以作他用。”
簡單的一席話,便幾乎将陳氏的将來定了下來。
若不是擔心有個被休棄的母親,對顧青瀾的親事會有影響,老太太是定要讓顧錦淙休了陳氏的。
陳氏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錯。
她确實不該為了兒子就做出這等幾乎要毀了瀾姐兒的事,可這事不是沒做成嗎,再說,瀾姐兒是她的女兒,她這個做母親的就算對她做些什麼,難道還不能被原諒嗎?
她若是去了家廟,那她的琅哥兒,将來又該怎麼辦?
隻要一想到最心愛的兒子将來沒了人替他操持,陳氏便有些透不過氣來,她緩緩搖頭,“母親,老太太,不,我不能去家廟,我還要看着我的琅哥兒,對,母親,我要是去了家廟,琅哥兒可怎麼辦?”
即将被溺死之人,就算是抓住一根稻草也會緊緊攥住不放,在如今的陳氏看來,顧亦琅無疑便是她的救命稻草。
但她迎來的不是老太太的諒解和憐惜,而是一聲厲喝。
“你還敢提琅哥兒!”老太太冷聲道,“好好一個哥兒,被你給慣的不學無術,成日裡隻惦記着走雞鬥狗,沒有了你,琅哥兒自然有老大和婉清教導,你半點也用不着擔心!”
陳氏盼了好幾年才有了這麼個兒子,自然捧得跟寶貝一樣,任是什麼事都隻一味順着顧亦琅,老太太從前也想過要指點她,誰知卻被陳氏以為老太太這是要跟她搶兒子,從此就跟防賊一樣。
本也不是親孫子,老太太願意指點陳氏也是不想讓顧亦琅壞了顧家哥兒的名聲,陳氏擺出這樣的态度,老太太哪裡還願意沾手,幹脆就眼不見為盡,任陳氏把顧亦琅寵成了個纨绔子弟。
陳氏從前總以為顧亦琅是最上進的,若是聽到這等話必定會與說話之人争執起來,但此時,意識到老太太的堅定,她又哪裡還有心思與老太太争自己的兒子到底是不是個纨绔。
她隻想着,她真要被送進家廟了?
陳氏從沒進過顧家的家廟,但想也知道,家廟能是什麼好地方,更何況聽老太太的意思,竟是要将家廟的下人都撤出來,隻留自己與魏太姨娘在其中,這怎麼可以呢?
心情激蕩之下,陳氏一反先前的畏懼,從地上爬起來便要往外面沖,她要離開這裡,隻要離開這裡,她就用不着去家廟了,她一定要離開這裡!
心裡念叨着,陳氏慌不擇路之下卻不知被什麼絆了一跤,待再想爬起來,卻發現面前擋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