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擊命中目标……幹得好,小夥子們!”
說話的這名軍士,鋼盔網罩插滿枝葉,手裡舉着一副迷彩色的雙筒望遠鏡,領章繡着三葉草圖案。在他側旁是一門mk19型37毫米輕型戰防炮――同盟*隊所裝備的最基礎最有效的反裝甲武器,1919年定型投産,射速快、精度高,輕便耐用,易于操作,迄今已制造了不下三萬門,除七個歐洲同盟國廣泛采用,還遠銷亞美非國家,成為克虜伯火炮最具影響力的又一經典款型。
伴随着空炮彈殼相互碰擊的叮當聲和炮闩關閉的哐當響,炮手沉穩有力的低吼道:“裝填完畢!”
隻待軍士下令,另一名炮手就将以最快的速度轉動機械搖柄,從而将炮口對準新的目标。
“等等……那家夥沒有停下,它還在動,還在繼續射擊。夥計們,再來一發!”
盡管射擊諸元沒有變化,操炮手依然謹慎地透過直瞄鏡再次确認目标,一切妥當才示意拉繩擊發。
這門故障率極低的輕型戰防炮不負所望地發出咆哮,負責觀察射擊情況的軍士緊皺着眉頭。雖是晴朗月夜,在不借助人工光線的情況下,他隻能判斷炮彈是否命中,很難直觀判斷出射擊成果。
清脆的叮當聲和沉悶的哐當響相繼傳入耳中,除了操炮手,其餘炮組成員都在眼巴巴等着軍士發話。
片刻過後,軍士艱難開口道:“目标還在移動,我們沒能幹掉它,敵人的戰車比我們預計的更難對付,那些可不是輕裝甲的偵察戰車,很可能是英國人的步兵戰車,或者是從美國買來的‘牛仔戰車’。”
上一場戰争中,德軍裝備的履帶戰車初露鋒芒,為橫掃協約諸國發揮了積極作用,戰後十數年,列強國家不甘居于人後,紛紛在這種新式武器上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美英兩國更是依托自身發達的汽車工業,結合本國的陸上戰略思維建立起了各自的戰車體系――美國的戰車之所以被稱為“牛仔戰車”,便是因為他們格外注重戰車機動能力,為戰車配備強勁動力和性能優異的懸挂系統,使之像牛仔一樣來去如風。英國陸軍的首要任務是守衛本土,抵禦來自歐洲大陸的侵略,所以英國戰車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兩種類型,一種是身披重甲、火力出衆的步兵支援戰車,一種是遊騎兵式的快速機動戰車。1930年,在為慶祝英王喬治五世65歲壽辰舉行的閱兵式上,英國陸軍便首次公開展示了重達四十多噸、裝備雙炮塔和三機槍塔的“超級神器”,頓時令世人為之側目。
此次對英開戰,德國的軍事決策部門進行了長期周密的準備,這點從開戰當天狂風暴雨般的海陸空攻勢就能看出。從情報機構收集到的資料來看,無論是六噸輕坦“維克斯”還是多炮塔重坦“聖騎士”,主要部位的裝甲厚度沒有超過40毫米的,以mk19型戰防炮的穿甲能力,足以在中近距離對付這些“英國罐頭”,然而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秘密武器,這在曆次戰争中已是屢見不鮮。
發現戰場上出現了戰防炮無法有效擊穿的英軍戰車,隸屬愛爾蘭海軍陸戰隊的官兵們驚訝卻不慌張。軍士沒有再讓他的炮手們做無謂的嘗試,而是令他們從炮膛裡退下穿甲彈,換上炮射照明彈。
半分鐘後,一發小型照明彈在聯軍陣地前方兩三百米處綻放白熾光芒,月光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景觀終于清晰無比的顯露出來了――行進于攻擊陣列前方的一輛輛履帶戰車有着棱角分明的寬厚車體和倒扣澡盆形狀的炮塔,它們的外觀和結構并非完全一緻,有些車體正面的左前位置裝有一門短管火炮,有些便隻有凸出的機槍管。
意識到情況不太對勁的顯然不止這一個愛軍戰防炮組,瞬息之間,又有幾發照明彈将田野中的更多區域映亮,聯軍炮火已經猛烈射擊了十多分鐘,但視線中卻看不到幾輛趴窩的英軍戰車,而且投入進攻的戰車群之中,鮮有不堪一擊的“維克斯”!
看着這些叫不出名字、摸不清性能的英軍戰車,軍士的濃眉幾乎皺在一塊了,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放棄,而是命令炮手們瞄準敵方戰車的履帶射擊。
照明彈能夠提供近乎白晝的光亮,隻是持續的時間非常有限。炮手們迅速裝填穿甲彈,趁着照明彈亮起進行觀瞄。他們盯住的那輛英軍戰車已經來到了離聯軍塹壕大約兩百米的地方,它的車體正面隻裝配了一挺機槍,這會兒正不斷向聯軍陣地噴吐火舌,它的炮塔有着跟澡盆邊緣相似的弧線,正中是一門看起來跟輕型戰防炮類似的火炮。
帶着全體炮組的寄望,又一發穿甲彈出膛而去。顯然是因為光線的關系,等了足有十多秒,軍士才興奮地叫了起來:“我們做到了,太棒了,我們打斷了它的右側履帶,這下它該停止前進了!是的,它停止前進了!”
“繼續攻擊還是轉移目标?”操炮手側昂着頭問。
軍士不假思索地答道:“照着這個辦法攻擊下一個目标。”
除非是碰到了采用克裡斯蒂懸挂的戰車,否則的話,打斷履帶确實是阻止敵方戰車繼續推進的有效方式,但真正的問題在于履帶暴露在外的面積隻在坦克正面的一小部分,隔着兩三百米的距離,視覺環境又不甚理想,有幾個戰防炮組能夠做到一擊命中?
看着英軍戰車帶着隆隆的轟響聲越駛越近,愛爾蘭傘兵加拉赫的手已經開始有些顫抖了,他現在每一次開火都冒着被敵方機槍子彈射中的危險,這感覺就像是面對着不斷揮舞鐮刀的死神,而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是,一旦這些鋼鐵怪物碾過戰壕,戰防炮、重機槍什麼的肯定會被它們一掃而空。光靠步槍和刺刀不是不能擋住英軍步兵,隻是防線被突破之後,人們是否還有繼續戰鬥下去的勇氣?
在掩體裡呆了約莫有半分鐘,加拉赫深吸了一口氣,起身、舉槍、瞄準一氣呵成,但忽明忽暗的照明彈反而迷亂了視野,最吸引目光的莫過于從那些英軍戰車迸射出來的槍炮焰光,但普通步槍子彈對這些家夥是毫無作用的。等到眼睛好容易适應了光線,加拉赫看到不計其數的人影正在英軍戰車後方晃動,稍作調整便扣動扳機,然後飛也似的閃回掩體――這樣的戰鬥節奏,防禦火力還能維持幾成?
就在加拉赫漸漸陷入絕望之時,陣地前方突然傳來一個響亮的爆炸聲,片刻過後又是一個,地面傳來的顫感雖不如先前英軍重炮轟擊時那麼強烈,但也感覺得出來,爆炸的威力非同小可。
“敵人碾上我們埋的重型地雷了!”加拉赫聽到有人如釋重負地說。
緊接着,一名士官沿着塹壕一路小跑一路傳令:“大家準備好粘彈,敵人戰車一靠近就扔,都看準了扔,把它們釘死在陣地前!手榴彈也準備着,幹掉戰車馬上對付後續跟進的敵方步兵,還有步槍都裝好刺刀!”
有對策的防禦讓惶惶不安的士兵們鎮定下來,加拉赫從刀鞘裡拔出刺刀,動作麻利地裝上步槍,把步槍靠着塹壕壁放,然後将手邊所有的手榴彈都擰開保險蓋,包括登陸後配發至一線陣地的“粘彈”――這是士兵們給m30型反戰車手榴彈所取的綽号,它依靠磁性吸附在戰車裝甲上,利用空心裝藥的射流效應穿透鋼闆殺傷車内人員,是愛爾蘭軍工部門為同盟國陣營貢獻的又一技術裝備。
做好了這些準備,加拉赫拿起步槍,因為裝上了刺刀,施展起來沒有先前那樣自如,他不得不更加小心,可是這次剛探出頭,就像是挨了狠狠一悶棍,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頓時跌坐在塹壕裡,半天才回過神來。摘下頭上的鋼盔一看,射中自己的子彈居然卡在上面,若不是這貨質量好,自己恐怕已經一命嗚呼了。
不多時,塹壕裡有人高喊道:“五十米,粘彈準備!”
周圍的槍聲頓時稀落了許多,看樣子大家都在準備投擲反戰車手雷。
鋼盔正面凹了一塊,不知是否會影響它的防彈效果,加拉赫這時候也顧不上了,把它往頭上一扣,撿起步槍就站了起來。
那金屬履帶的摩擦聲聽起來仿佛就在跟前。
沒等他摸到放置好的反戰車手雷,突地傳來炮彈劃空而至的短促尖嘯聲,火光、沖擊、爆響瞬息撲來,導緻思維再度當機,人也踉跄着跌坐在地。
什麼情況?
聯軍塹壕後方,十數輛“凱爾特戰士”在麥田中橫車調炮,借着月光和戰場上的火光瞄準英軍戰車開火。這些20噸級的中型戰車最初是作為同盟國标準戰車設計研發的,所以要求結構簡單、性能均衡、成本适中,量産型完全符合這些标準,但受到國家戰略和政治利益等複雜因素的影響,該型戰車未能成為同盟國陣營的通用裝備,僅在愛爾蘭、德國、西班牙、奧匈帝國四個國家服役,至戰争爆發時,“凱爾特戰士”的總産量還不足八百,遠少于德國陸軍三十噸級的主力戰車“條頓騎士”。
性能均衡并不意味着性能平庸,“凱爾特戰士”投産于1924年,其各項技術性能指标即便放在1933年也沒有落伍,而且從1930年開始,大多數“凱爾特戰士”陸續将原有的克虜伯42倍徑50毫米炮換成了新式56倍徑50毫米炮――在使用普通穿甲彈的情況下,它能夠在500米距離擊穿60毫米厚的均質裝甲,100米的穿甲厚度為80毫米,若使用鎢合金穿甲彈,穿甲能力在普通穿甲彈的基礎上提高20%左右。優異的性能使得這款戰車炮成為了德軍中型戰車的标準配置,就連早期型号的“條頓騎士”亦選擇該型火炮作為主要武器。